好在他並沒有說太久,停下之後,客廳里寂寂的,只剩吊燈還發著光,菊花在玻璃杯里終於沉到底。
賀蓉呼吸中的鼻音漸重,只好藉助長長的吸氣掩飾,再壓抑地嘆出。
兩個人就這樣無言地坐了很久。直到她終於整理好思緒,問他:「那我原本的兒子去哪兒了呢?」
賀遠舟猜測過賀蓉對這件事的反應,幾乎和他想像得差不多,仍然是理性之上,沒有崩潰,沒有抗拒,甚至沒有泄露太多情緒。
「我不知道……可能消失了,可能在沉睡,要等到我離開他才能醒過來。」他回答。
賀蓉垂下眼帘,有著和他如出一轍的眉弓,畫著長而彎的眉毛,頭髮也是濃黑的。雖然將近五十歲,除了眼尾浮上的淡淡細紋,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賀遠舟不確定她這個反應的意思,抿了抿唇,遲疑道:「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當然沒有這麼容易相信……」賀蓉輕搖搖頭,轉過頭來看著他,似乎後知後覺地感到陌生,蹙起眉心,「可是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沒有必要對我說謊。你不是個愛開玩笑的孩子,也不大有幽默感和想像力。」
小學二年級剛接觸看圖寫話那會兒她就看出來了,自家的孩子不如虞芳菲和周不渝有靈氣。他看到山就是山,看到水就是水,猴子和兔子之間不會用人的話對話,比喻句都要靠背好詞好句才能湊出來一點,不像人家花非花霧非霧,寫得無比優美。
也多虧這幾年高考作文的趨勢不再愛審「美」,更喜歡邏輯、論辯和哲思,才讓他的作文分數比過去好看不少。
賀蓉這句話倒是一針見血,賀遠舟荒唐地感到一絲冷幽默,輕彎了一下嘴角。
賀蓉看他的樣子,再次嘆氣:「遠舟,你是我的兒子。你有什麼變化,媽媽當然一眼就能看出來。
「是高一上冊那段時間吧,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我到學校一看到你就知道了……只不過當時我想得太簡單,以為你是在學校碰了壁,或者是在網上看到什麼煽動性的言論,才會像變了個人。所以我才著急啊,那個時候推掉了很多講座,帶你去各個醫院約專家號。
「你現在跟我說清楚之後……相比起你生病了,還有抑鬱症、邪/教這些情況,平行時空還讓我好接受一些。至少某種程度上這還是科學的,只是以我們目前的技術力還探索不到而已。」
她的語氣很柔和,甚至讓人感覺到真誠。賀遠舟很少接觸這樣的賀蓉,微微後仰,不得不懷疑:「你真的相信我?」
賀蓉被他這幅樣子看得微笑:「為什麼不相信呢?你很少有願意跟我坦白的時候,說明你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才告訴我的……只是我覺得,事情已經發生這麼久了,你應該更早一點告訴媽媽。」
賀遠舟被她異於往常的寬容態度說得無言。
非要說起來,他不願意第一時間告訴她,是因為她也缺乏幽默感和想像力。賀蓉從來不看喜劇片和愛情片,只會反反覆覆地重溫阿加莎和《CSI》,他們倆明明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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