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遠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本來最好的時機是在送出手鍊的時候,他預想的是把她送到家的時候拿出來,時間和地點都正好合適。但從見面直到現在,他的計劃完全被打亂,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完全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她在火鍋店一坐下就不停地從包里翻出禮物給他,為了禮尚往來,他只好提前把手鍊拿出來,結果一下子就被她戳穿了當時亂扯的理由,又忙著給她戴手鍊,腦袋亂成了一鍋粥,根本沒有時間思考plan B。
計程車只開了十多分鐘就到了,賀遠舟跟她一起下車,冷不丁聽初緒問他:「我要進去了,你還不回家嗎?」
已經到了她家小區門口,她詫異地抬眼看著他。
賀遠舟有些懊惱,緊了緊喉嚨回答:「送你到樓下吧。」
「啊?」初緒被這句話聽愣了,在自己的思維發散得太遠之前打住,點點頭,「……哦。」
賀遠舟深吸一口氣,跟她一起進去。
小區再怎麼大,從大門到單元樓下不過幾百米。他中途轉頭看了她一眼,初緒顯得有點心煩,嘴巴緊抿著,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好像在忍耐什麼。
他的腦子裡還在排列組合措辭,比如我們要在一起嗎?你想跟我在一起嗎?你還想讓我做你男朋友嗎?像是一塊在大熱天裡融化的太妃糖,太過黏膩了,總覺得說不出口。
下一秒,她突然告訴他:「我到了,先上樓了,拜拜。」
話音剛落,那串粉色的門禁卡就刷開了單元門,鈴鐺和她手鍊上的白花一同輕晃,初緒背著包頭也不回地進了門。
賀遠舟一下子愣住。
除了錯愕之外,還有一絲隱秘的如釋重負。
好吧,今天不行,還是改天吧。
他覺得自己可能還沒完全做好準備,談戀愛要構建的是一種親密的人際關係,親密到讓人覺得恐懼,像是要邁進一條不知道深淺的河流,他擔心自己一旦下河,腳卻碰不到底,一切都會失去控制。
他沒有學過該怎麼處理這種關係,沒有範本和參照,他大概率會搞砸。
如果她答應了,第二天他們該怎麼開口說話?該做什麼?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
他們該怎麼接吻?
再往後的內容賀遠舟刻意不去想,比如地球上的其他人到底是怎麼發生性/行/為的,畢竟人類上萬年來一直在延續,這種行為從來沒有停止過。即使看過片,他還是很難把屏幕里的東西和現實世界對應起來。
他認識的每個人都穿著衣服,在某一刻居然會把它們脫掉,並且和另一個不穿衣服的人四目相對,這種畫面太詭異了。
更矛盾的是,賀遠舟在同一時間會意識到,自己產生這種想法只是因為青春期缺失正確的性教育,或許當他真的這麼去做的時候,這種事其實也沒有那麼詭異。
問題是,東亞人大概率都沒有接受過正確的性教育,為什麼別人好像都對此接受良好,並且習以為常?
賀遠舟就這樣在單元樓下站了一會兒,盛夏傍晚的風仍然悶熱,擾動著梔子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