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靖瑤先前也是一時氣不過程樅戲耍齊楚昭,倒是也沒有想到這一層意思,現在知道自己錯怪了人,她果斷從袖中摸出一個白色瓷瓶塞進他的懷中。
她彆扭著還是不願轉頭去看,「喏,給你,算是賠罪了……」
程樅維持著自己方才的動作沒有動,偷偷用眼尾瞄了一眼孔靖瑤有些微紅的臉頰,大聲道:「哎呀,我好像剛剛被傷了腦子,現在手一點力都沒有,雖然很感謝閣主給我藥,但是現在我無法自己上了……只是可惜了,這麼好的金瘡藥……」
「不要就還我!」孔靖瑤撲身就要去奪。
程樅反應迅速地腳下一蹬,躍至十步以外,得意洋洋地捏著瓷瓶在空中晃了晃,「誰說我不要,這可是萬金都不見得能買到皇室秘藥,而且還是閣主第一次送我的禮物,為何不要?!」
「……」
食肆的掌柜和小二原本遠遠守在門外,忽然聽見裡面發出了激烈的打鬥聲,本以為是掌事被那小子暗算,正打算擼起袖子衝進去幫忙,甫一走進,才聽清,是掌事和他救回來的那位姑娘在房中「哼哼哈哈」。
兩人趕忙抬手捂住耳朵竊笑著,交換了個「不愧是凌雲閣掌事,就連此事都比旁人威武」的眼神。
雙雙躡手躡腳朝著廳堂跑去。
*
在回軍營的路上,齊楚昭仰躺在老鄉堆滿稻草的牛車上,靜靜地看著天色從紅色變為墨藍,最後成為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此處許多年前曾是一望無垠綠油油的草原,多年戰事,有數不清的兵士,為國捐軀的鮮血滲入這片土地之中。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片草原漸漸蛻化,最後成了如今這般光禿禿的荒漠。
一陣狂風襲來,粗糲的黃沙迎面撲來。
趕車的老鄉熟練地扯下自己斗笠上的紗帳,將黃沙阻擋在外。
齊楚昭也將兜在頭上的斗篷帽子拉得更低了些,卻也難免黃沙鑽入口鼻,引起他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當狂風走後,老鄉摘下自己的斗笠,抬手拍了拍頂上的沙礫,不經意間看見齊楚昭險些被黃沙埋了的臉,大笑著從袖中抽出一塊帕子,遞到齊楚昭手中道:「公子,趕緊將鼻中的細沙呼出來,以免鑽入嗓子眼會引發癆疾的。」
齊楚昭致謝後,接過老鄉手中的帕子,使勁將鼻口中的沙土清理乾淨後,勸誡道:「老鄉,這趟出來,近日還是不要再會天金城為好,賺再多的錢,也沒有性命重要……」
老鄉抬眼緊緊盯著前方看不到底的黑暗,苦笑著,「公子,如果有得選,你覺得我會背離家人往返如此危險的邊境嗎?保不准哪天北境一個不樂意,沖向大臨,此處的黃沙就成為老頭的埋骨之地。」
這不由讓齊楚昭想起年少時,當他發現大哥與奸人勾結的書信,當晚拿著東西向大哥討個說法時,大哥也是用現在老鄉同樣的語氣對還是孩童的齊楚昭說,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若經我苦,未必有我善。
那時,他並不能真切地體會其中的深意,只是覺得自己從小心中的信仰瞬間崩塌。
大哥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空留齊楚昭在營帳中猶豫著要不要向父親告發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