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內大堂空蕩的很,只有一張巨大的圓桌。旅人只看一眼,便分辨出這圓桌的木料乃是專供皇室使用的紫檀。
但跟這堂內的其他東西比起來,這紫檀卻又算不得什麼了。圓桌上,擺滿了滿滿當當的佳肴酒釀。在吃的一途上,旅人自認已是各中好手,但這桌上的大半食物,他都竟然叫不出名字。認出最多的,反倒是桌上的水果。
葡萄,荔枝,獼猴桃,芒果……桌上的果子種類不下十種。應時而生的果子,偏偏打破了時序,一同出現在了這圓桌上。寒冬臘月,有些果子身上甚至帶有被折斷的枝葉,枝頭的一抹新綠,嫩得人心中發慌。
古時玄宗一騎絕塵妃子笑已雖是奢靡之極,但到底還是有理可依。
可現下乃是寒冬臘月,正是萬物蟄伏,生機全無的時候。若是有人說,他在這寒冬,見著了新鮮的剛摘下的果子,便是他有潑天的富貴,滔天的權勢也只會被人當成瘋子。真是青天白日,見了鬼了!
房子奇,食物異,但真叫眾人緊閉嘴巴的,卻是坐在圓桌旁的七個人。七個死人。
這七個人,圍繞著圓桌落座,每個人都是緊閉著雙眼,胸膛一絲起伏也無。他們的肢體還很柔軟,沒有屍僵,是剛死不久。
或許,就在他們進入小樓前,他們還是活著的。
人死以後,會失去所有的氣力,死人有躺著的,趴著的,可這七人,卻是端坐著的,像是拿尺子刻劃般整齊。
七人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表情皆是十分的平靜,他們的時間永遠靜止在了赴宴的這一刻。奢華的小樓,盛大的宴席,還有筆直坐在桌旁,一動不動的七位客人。
越看,旅人越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這七具屍體的面容栩栩如生,好像就在下一秒,他們就會睜開自己的眼睛。
「這具沒問題。」「這具也沒問題。」
最開始的震驚過後,在為首那人的指揮下,三個跟班已經開始依次檢查起桌邊的這七具屍身。
旅人認出了領頭人的身份,此人姓鐵,單名一個頌字,在江湖上成名已久。這名,自然是惡名。鐵頌右臉處,有一大塊暗紅色的胎記,狀若月牙,極其好認。此人行事無忌,仇敵不少,只是他一手輕功極好,屢屢叫他逃了,沒成想,會在這深山老林碰見。
「小子,你看什麼?」鐵頌冷冷地盯著旅人,眼神不善。
旅人收斂了眼神,扯了扯嘴皮,對鐵頌這樣的人,他是不願意搭理的。
旅人越過鐵頌,向圓桌走去。
「小子,你找死!」旅人的態度徹底惹怒了鐵頌,向他這樣的惡人,雖然遇到危險時慣於抱頭鼠竄,但在平常,卻總是不樂於被旁人輕看。
銳器撕裂了空氣,旅人沒有回頭,卻也可以想像得出,鐵頌拔出了自己腰間的刀,此時這刀正砍向他的後腦勺。
旅人沒有躲避,只是一轉身,伸出了兩根手指。這刀,登時便乖乖地落入了這兩根手指間,一分不多,一毫不差。
鐵頌變了顏色,用力地想要把刀抽回,但刀紋絲不動,仍舊是穩穩噹噹得停在那兩指之間。
這鐵頌,輕功可算一流,但武功卻算不得多厲害。
他能活到現在,全賴他有一副好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