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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我的朋友(1 / 2)

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几乎所有的小伙伴都不喜欢我。

因为我的存在,他们父母总是会拥有比较的标准。

而对于他们来说,那样的标准又未免太过于苛刻。

苛刻到哪怕他们再努力,再勤奋也绝不可能达到。

于是在认真读完小学一二年级后,我对我父母说:就让我直接跳级吧!

然后在我十五岁那年,作为一个女孩子,我考进了国立皇家刑侦学院。

——为什么要去考警察?警察多累啊!一个女孩子当警察也太危险了!

当时几乎所有人,从老师到同学,从父母到亲戚,都在问我这个问题。

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出路,比如成为一名医生、律师或者成为科学家。

总之,对于我那样的成绩,有着太多太多的未来的选择,而且似乎无论哪一项选择,都要比做警察来的靠谱。

那我又为什么要去做警察呢?

说实话,要不是刚才,可能连我自己都已经忘了。

我之所以会成为一名警察,只是单纯因为那孩子。

我那个宝贝弟弟——许晓涵。

和我不同,我弟弟几乎和我一点儿都不像。从小他就是一个弱弱的小男孩,整天被邻家的小孩子给欺负。而最不能让我接受的一点是:他甚至不止一次地被比他年纪还小的孩子给欺负哭了。

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弟弟啊!

每次看到他被人给欺负哭了,哭着回来找我安慰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悲叹。

实在太丢脸了!一想到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个弟弟!

于是在这孩子五岁那年,也就是我十二岁的时候。那一年,我正在读初二。当时正值中二时期的我决心要好好养成一下这孩子的自立能力,培养他的自信心。

很老土的情节,几乎小说里都能找到类似的桥段。

我用棒棒糖,轻而易举地把这孩子给骗到了森林公园,然后告诉他:“你在这儿等着姐姐,姐姐要去抓妖怪。姐姐要是没回来,你就赶紧跑,去找警察叔叔来救姐姐。”

那孩子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朝着我点了点脑袋。

我一溜烟地跑进了丛林里,然后找了一棵比较粗壮树爬了上去,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望远镜,远远观察着这小家伙。

他一个人坐在石椅上,认真吃着我给他的棒棒糖。

并没有咬,而是一舌头一舌头地舔着……

从中午一直舔到了太阳开始西斜,直到棒棒糖被他舔完了,这笨蛋孩子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

晓涵从石椅上站起身来,朝着那茂密的树林大喊了两声“姐姐”,已经在树上快睡着的我被他的喊声吵醒,下意识打算回应他。

但我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没被那孩子发现。

他继续朝着树林里喊了几声姐姐,我忍住笑意,依旧没理他。结果他喊“姐姐”的声音开始带上明显的哭腔。有路人经过,关心地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口齿不清地回答着:“姐姐去抓妖怪没回来,肯定是被妖怪抓走了。”

我看着路人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按照我接下来的设计,这孩子应该被这路人陪同着去找警察,然后带警察来找我,到时候我就装出一副在树林里睡着了的样子,等他找到我后大家肯定会狠狠夸奖他!这样这孩子就能有自信了!

哈哈!我真是一个既聪明又睿智,而且还一心为弟弟着想的好姐姐啊。

结果……我却失算了……

那王八蛋路人完全没理睬那孩子,竟然自顾自地走开了!

天色渐晚,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这条平时应该很多人散步的小道今晚不知怎么搞的,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那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小,我正为自己计划的失败而感到不甘的时候。那孩子做了一个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动作:他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带着哭腔高喊了一声“姐姐你别怕!涵涵来救你了!”然后一边哭喊着,一边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树林里。

喂!搞什么啊!

我第一次看到这小子竟然能跑得那么快,我在树上朝他喊了好几声让他停下,结果这小家伙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什么的,一个劲儿地往树林里面冲,像个小动物一样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影之间。

真是麻烦啊!

我手忙脚乱地要从树上爬下来。

接着就像有人在写剧本一样:我的脚下一滑,直接从三米高的树上掉了下来。

感受到了后脑勺触碰那铺满落叶地面时候的冲击感。

那就像突如其来的黑夜从上到下的笼罩一样的感觉。

然后因为剧情推动的必要:我很合时宜地昏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夜色已深,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黑暗就好像一种无形的怪物一般,从四面八方朝我围拢了过来。树叶腐败的气息、月色透骨的凉意,还有那时远时近,时有时无的不知名动物的啼鸣。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体味到了恐惧的感觉。

右手边是一层薄薄的林木,摇曳的树影间可以清楚地看到树林外的灯光,隐约还能听见在小道上散步行人的谈笑声。

左手边是一片和黑暗完全交织在一起的浓密树林,越往深处,树影越显密集,月光也无法完全穿透那交错在一起的树叶,只有偶尔的一两道光束,艰难地从缝隙间垂落下来,在黑暗中分割出几道微不可见的光痕。

我遭遇到生命中最艰难的选择。

右转是人间……左转是地狱……

……

“这丫头没事吧小顾。”

“堂堂许梓烟许神探还能有什么事啊!老毛病,低血糖呗!”

在我意识恢复的那一刻,最先恢复的是我的听觉。

“不说了她有低血糖要给她多准备点儿甜食的吗?”

嗯,是容局的声音,看来他这是在训人。

“准备了容局,师姐她不吃也没办法啊!”

这声音也很熟悉,我想了好一会儿才识别出来:那是当时和裤头一起负责审讯我的新人警察。

“她不吃就逼她吃,你们不能想办法啊?”

我故意闭着眼睛忍住笑意,一听到这群家伙因我而被训斥,我就觉得很爽。

“小顾,这丫头就拜托你帮忙好好照料。”

“容局,要不要给师姐她拷起来?”还是那个新人的声音,听到他的这句话我真是想从床上跳起来把这家伙按倒在地上扁一顿,干嘛那么多话。但这个时候我能做的只能是继续装睡,同时不停在内心祈祷着。

千万不要听他的啊!容局!千万不要听这家伙的。

我好像能感到容局的视线在我脸上来回滑动着,说句有些老土的台词,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庆幸的是,容局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不拷了,不然这丫头醒来肯定要大闹一场!”

谢谢容局!我爱你!

我在内心为他的宽容大量不停赞美着,在确认他的脚步声从房间里出去并走远后,我悄悄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帘,白色的药柜……层次分明的白色依次映入我的视野中。

“我说……”一个女声突然从角落里响起。

我惊得转过身来,这才发现顾姐并没有跟着容局一起离开,而是静静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穿着白大褂的她几乎和整个房间的白色彻彻底底地融为了一体。

“许神探,我说你那么久没回来,难得回来一次,怎么成嫌疑人了?”她右手端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我,左手则取出一个新杯子,倒满茶后放在桌上,“要是不急的话,能不能劳烦许神探陪我喝杯茶呢。”

我尴尬地在她身边坐好,正好有些口渴,我不客气地端起她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虽然明知道顾姐的泡茶技术一流,但说实话,我实在是没喝出个所以然来。

顾姐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未置一词。

“顾姐,我要是想从这儿逃跑的话,你会阻止我吗?”

顾姐并没有因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露出一丁点惊讶的表情,脸上笑容依旧,仿佛已经完全料想到了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看过电视剧吗?”顾姐突然这么问了句。

“什么?”

顾姐拿起茶壶,又朝我手里的杯子添了点儿茶。茶温刚刚好,正好可以拿来暖手,“电视剧里,如果说看守要放走犯人又不想受牵连,一般会怎么做你还有印象吗?”

我思考了一下,然后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要我打晕你?!”

顾姐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桥段都是电视剧里拿来糊弄人的。你要真想逃走,其实简单得很,根本没必要打晕我,现在你就可以直接走了。”

“我就这么出去?”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医护室的大门,简直不敢相信顾姐所说的。

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不相信,顾姐坚定地点了点头,“你直接出去就是了,回头问起来我只需要说,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你人就不见了。毕竟这是医护室,不是拘禁室,你就算真跑了,我也用不着承担什么责任。”

我感到莫名的欢喜,正准备向顾姐道谢,她却抬起手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但你要想清楚啊许梓烟,你这一出去,我是不用担什么责任,但对于你来说,你就不是什么有犯罪嫌疑了,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在逃嫌疑犯了!”

在逃嫌疑犯……

这五个字重重叩击在我的胸口,我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被冠上这样一个称号。

我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选择毅然站起身来,“谢谢你顾姐,有机会我会请你吃饭的。”

“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欠了我不止一顿饭了,许神探。”她低头去喝着自己杯子里的茶,就在我要推门离开的时候,顾姐再一次喊住了我,“作为我放你走的回报,能不能允许我问你一个问题啊许神探。”

又来了……

我感到非常的不耐烦,却又不好发作,虽然明知道她要问些什么,那我还是选择礼节性地说了句,“请讲。”

“这个局子一直在谈论你突然不做警察的原因,各种奇葩传闻都有。”顾姐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了桌子上,转过身来,认真看着我,“现在,能不能劳烦身为当事人的你告诉我一下:被人称作刑侦女神的你,为什么突然放弃继续做警察?”

“是同一个原因。”

对于我的回答,顾姐露出了完全不理解的表情。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我自己的后脑勺,“虽然的确很丢脸,但是,做警察的原因,不做警察的原因,还有我现在必须要出去的原因,其实归根到底,都是同一个原因啊顾姐。”

因为那个时候……

我选择了右转……

……

可能因为夜深了的缘故,整个局里竟然没什么人,我很顺利就走到了门口。

而就在快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正好遇到了之前那位询问容局是否要把我铐起来的新人警察,他一手拿着自己的黑色外套,一手拿着一个纸杯,在注意到我的那一刻,这家伙露出一脸简直就像是见到了鬼的表情。

“许、许师姐?!”

“嘘!”我示意他安静,这家伙也真就傻乎乎地把嘴捂了起来。

“这是什么?”我快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手里的纸杯问道。

他有些发愣,脑子显然没跟上我的速度,反而被我牵着话题走了,“这?是咖啡,我刚倒的。”

“哦……为了避免一会儿洒一地不好打扫,我先帮你拿着吧!”我左手从他手里拿过咖啡,“你是不是要问为什么我在这儿?”他点了点头,一副呆呆的表情,我朝他笑着眨了眨眼睛,“很简单,越狱了呗!”

“哈?!不是,师姐你……唔!”

没等他说完,我的右拳已经有力地击中了他的腹部,他呜咽着弯下腰去。

“你这可是袭警啊师姐……”他捂着肚子抬起头来,一脸痛苦地看着我,脸上的五官感觉都要挤到一起去了。

“哦,是吗,说实话感觉还是挺刺激的。”我朝他做了个鬼脸,很不客气地用一个更加有力的肘击正中他的后颈。那新人只是“唔”了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正好报了这家伙刚才想把我给铐起来的仇!心里感到很是痛快!

我顺手端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真甜啊!感觉至少放了半杯糖!

吐了吐舌头,把那杯甜得发腻的咖啡放在了他脸旁边的地面上。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拿起他的那件黑色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总算走出了大门,夜色朝我围拢过来,将我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出奇的心安。刺骨的寒意飘落到我的脸上,我被冻醒了。

努力想把残存的睡意找回来,我用力闭着眼睛,耳边却传来清脆的鸟叫声,意识因此被强制清醒过来。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很酸胀,整个人一动也不想动。

慢吞吞地睁开眼睛,顺着吹来寒意的方向望去,我发现那落地窗的其中一扇被推开了,冰冷而干净的空气趁机从豁口处钻进了屋来。裹着毛毯的小雨正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喂食着小鸟,那几只比麻雀略大的小鸟,有的停在他肩膀上,有的则站在他的手腕上,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好像是在和小雨聊天。

躺在沙发上的我一言不发地观察着他,观察着他脸上那浅浅的笑意。或许正是因为他看不见这个世界的缘故,总觉得小雨的眼睛比起我们正常人的双眼更显干净透亮。

“咚”的一声,小雨手里的鸟食罐不知怎么搞的从膝盖上翻落了下来,原本停留在他身上的小鸟也被那声响动给惊得飞走了。

他的脸上划过讶异和无助,小雨轻轻弯下腰,用白皙而修长的双手在脚边慢吞吞摸索着,但那个鸟食罐已经滚到了远比他想象得要远的位置。我赶紧结束装死的状态,从沙发上迅速爬了起来,小跑着来到阳台上。走到屋外的那一刻,寒冷见缝就钻地往我的衣领和袖口里灌。我咬着牙,硬生生靠意志扛住了寒冷,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鸟食用手胡乱地往鸟食罐里扫。

“你醒啦!”小雨的声音中也透着干净的感觉,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着急地问道,“是不是我刚才忘关门把你给冻醒了?”

“啊!不是的!我是自然……自然醒的……”

真特么冷啊!感觉血液都要冻住了!

只穿了一件内衣的我硬着头皮,在确认洒落在地的鸟食基本已重新整理完毕后,我赶紧把鸟食罐塞回到了小雨的手中。

“我平时起得也挺早,而且我这个人……抗冻……阿嚏!”

“你快进去吧!小心着凉。”

他用手轻轻推了推我,手上的凉意传到我身上,让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我推你一起进去吧。”

对于我的提议,小雨点头表示赞同,推着他一起回到了屋里后,我赶紧转身关上了玻璃移门。

屋内暖流重新开始占领我身体的那一刻,我真切感受到“得救了”的感觉。

“马上会有早餐送过来,我让他们准备了两份。”

“实在非常感谢!真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啊。”

对于我的致谢,小雨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与其说是在看着我,或许描述成只是单纯地把脸对准了我所在的方位可能更合适一点儿。

两个男生就在这个房间里相互沉默着实在是有些尴尬,我朝四周看了看,希望能找到可以让我们聊起来的话题。

然而我的视线却被房间里的一张照片可吸引了。

照片上,是小雨,夏雪痕还有一个男生的合影。

那个男生我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徐祥荪。

徐祥荪……

“小雨……”

“嗯?”

“你认识徐祥荪吗?”大脑近乎麻痹的我毫无掩饰地问出了内心的困惑。

小雨的视线朝着照片所在的方向偏了过去,“是我的同班同学啊,也算是我的朋友吧。”他笑着解释道,然后摸索着将自己的轮椅移到了那张照片所在的木柜前,摸索着拿起那张照片,将放在膝盖上,用手来回抚摸着镜框上的玻璃,好像在用手感触这照片上的内容一般。

“那小雨你觉得徐祥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雨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把照片放在膝盖上,仰起头来望向我,“总体来说是很挺不错的人啊,虽然是个官二代,但完全没有架子,无论是对谁都挺客气的。”

那都是装出来的好吧!这家伙明明就是嚣张的无赖啊!

内心这么想着,我差点儿喊了出来,还好我控制住了。

我本想就这么换个话题,以免我不受控制地说出徐祥荪的坏话,结果小雨的一声呢喃却让我完全失去了进一步思考的能力。

“毕竟徐祥荪他是姐姐她喜欢过的人啊……”

大爷的……我是不是听错了……

好像身体被掏空,我感觉自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躺倒在了沙发上。

……

我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剧烈的头痛几乎要撕裂我的头皮。视线朝着之前摆着合影的柜子望去,发现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那张照片收起来了。这多少让我心里的纠结和痛苦缓解了一些。

夏雪痕正在帮小雨剪着手指甲,有说有笑的跟他讲着学校里的见闻。小雨只是笑眯眯地听着,乖巧的就像是一只快要睡着的猫咪。

“你应该认识颜卿卿吧小雨,她过去也是市中的。”

在头疼最剧烈的那一刻,我突然莫名其妙地这么问道。

夏雪痕剪指甲的动作突然停在了半空中,而小雨的笑容也渐渐僵住。整个房间的空气瞬间骤冷,感觉连呼吸都要被那股寒冷给冻住。

“颜卿卿她被人杀了……”我僵硬地说道。

“许晓涵!”高声喊出我名字的,是夏雪痕,她怒视着我,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见过,甚至从来没想象过她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目光。

凶狠、冰冷、愤怒……甚至于渗透出隐约杀气的目光。

“她之前是市中的,你和她应该是同学,你认识她吗?”小雨没有吭声,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想回答,或是单纯的还没来得及回答,继续说道,“我觉得有可能是徐祥荪杀的,你觉得呢小雨?”

“不要再说了许晓涵!”夏雪痕的激动远超出我的想象,她于我而言仿佛成了陌生人,我惶恐地看着一点儿都不像平时状态的她,以至于都忘了去注意小雨的反应。

“颜卿卿,徐祥荪……”小雨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重复着这两个人的名字,微微斜侧着脑袋,用手摸着自己那俊俏的脸,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如果真是徐祥荪杀的,倒也能理解吧。”小雨闭上了眼睛,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感情变化,“谁知道呢……”他慢吞吞地吐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后将那干净的视线投向夏雪痕,如同叹息般的重复了一遍,“谁知道呢。”

我们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只是,再也没人开口说话。

从302出来的时候,我走在前面,夏雪痕抱着自己的挎包跟在我的身后。一直到出疗养院的大门前,我们俩彼此间都没有说话。

“对不起……”

我刚出那个旋转门,身后就传来一阵道歉声。夏雪痕紧跟着我后面那个格子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

“真是对不起……”夏雪痕紧紧抓着自己的挎包,脸蛋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我其实,不太希望那孩子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一直瞒着他没跟他说。”

“你瞒着的人不止小雨吧。”

“什么?”

夏雪痕惊讶而费解的望着我,我看着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已经挤到喉咙口的话语又被我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应付似的挥了挥手,“没什么,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我不该跟你弟弟说那些。”

夏雪痕用带着手套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色围巾,她把下垂的刘海撩到一边,露出小小的额头,“这里空气可真好啊……”或许是出于转移话题的打算,她故作轻松地感慨道,“我都想在这儿住下来了。”

疗养院的边上就是森林公园,四季常青的绿木在起伏的山坡上朝远处蔓延开,成为了最优质的大规模天然制氧装置。

为了配合夏雪痕的那句感慨,我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寒冷而干净的空气沿着我的气管钻入肺部,刺激着我的每一个细胞,就连大脑也在那一刻清醒了好多。

我感到自己的心情正在逐渐平复。

“我今天早上去了趟学校。”

“今天不是周六么?”

夏雪痕点了点头,“各个社团要在今天去学生会做登记申报,我是学生会的,正好又负责这一块。”夏雪痕注视着我,继续道,“我遇到了徐祥荪。”

“哦……”

“他让我告诉你他昨天只是单纯想跟你聊一聊,希望你不要想太多。”

我呸!单纯找我聊一聊干嘛派人去我家蹲点我!真当我是大**啊!

虽然内心忍不住地在狂爆粗口,但我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点了点头。夏雪痕似乎真以为我相信了徐祥荪的那套说辞,明显地松了口气,真是个单纯的女孩啊,我这么想着。

“还遇到了女子田径社社长。”

“嗯?”我不太理解这有什么深意,直到夏雪痕说了下面一句话。

“颜卿卿就是女子田径社的。”

我一愣,直觉告诉我夏雪痕肯定听闻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我屏住气息,并没有急于追问,只是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夏雪痕缓了口气,用一种慢吞吞的语调接着叙述道,“她告诉我因为体育办公室离操场有点儿远,所以她们觉得把一些比较大的器材搬来搬去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经常会放在离操场比较近的那个储藏室里。”

“就是颜卿卿被杀的那个储藏室吗?”见夏雪痕点头,我进一步追问道,“也就是说她们有那个储藏室的钥匙。”

“早在很早之前的确是私配了一把,连老师都不知道,只要她们的社长和副社长知道这件事。那把钥匙这一年来都由颜卿卿保管着。”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先是激动了片刻,但很快就失落了下来。

很明显,钥匙并不是关键所在。就算没有什么备用钥匙,凶手要开门也很简单,淘宝买一把万能钥匙就搞定了。

就算知道了颜卿卿手上有钥匙,但凶手究竟是谁依然完全没有思路。

“是不是没什么帮助……”见我一脸失望的表情,夏雪痕低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其实还是挺有帮助的……不过这些信息还不够。”

至少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够,我的大脑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凶手是怎么把颜卿卿给杀了,然后又在内部顶着门的。

除非是凶手先让颜卿卿在内部把门顶上,造成密室,然后在再屋外用花言巧语,威逼利诱,逼迫着颜卿卿自杀,并让她在自杀前将现场故意伪造成他杀的景象……

……怎么可能……

“要不……”夏雪痕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们去她家里看一下。”

“谁?”我楞了一下,“颜卿卿她家?你认识吗?”

夏雪痕拿起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我今天从社团资料里翻出来的,她是女子田径社的副社长,有登记她的家庭住址。”可能是注意到了我脸上犹豫的神情,“去吗?”夏雪痕试探性地问道。

隐隐的头痛提醒着我,除了这条路,似乎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我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点了头,但实际是,直到敲响颜卿卿家屋门的那一刻,我的内心都是抗拒的。相反的,反而是夏雪痕,从提议到实践,都表现出很高的积极性,这一点让我觉得有点儿费解,感觉她似乎很享受这个解谜的过程。

还没来得及去思考她的积极性从何而来,夏雪痕已经敲响了房门。

“谁啊?”屋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憔悴。房门打开了,但挂着防盗链,“你们找谁?”一位微胖的中年妇女疑惧地看着我们,可能因为我是男生,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把那问题重复了一遍,“请问找谁?”

“阿姨您好,我们是颜卿卿的同学。”就在我喉咙因紧张而堵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夏雪痕接过话头,“我们是学校学生会的,代表同学们来看望您。”

夏雪痕天生一副乖乖女的形象,就连说起话来也软绵绵的,很是讨喜。果然,那为妇女眼中的疑虑因她的几句话消散了许多,“你们有心了。”她沉重地点了点头,看来应该是颜卿卿的母亲。

妇女解下了挂在门上的防盗链,“进来坐坐吧。”

“谢谢阿姨!”夏雪痕朝着那女人道了声谢,在对方的招呼下进入屋内。托夏雪痕的福,我也得以顺利地进了大门。

一条长廊从大门口笔直通入屋内,两侧依次散布着几扇房门,在长廊的终端一扇门上贴有“闲人免进”的字样。

“请问那是颜卿卿同学的房间吗?”夏雪痕指着那个房间问道,在女人点头后,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征询我的意见,但还没等我给出回应,夏雪痕就径直开口问道,“我们能进去看一下吗阿姨?”

虽然脸上分明出现了困惑的表情,但阿姨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和夏雪痕赶紧打开门进入那个房间。

那是一个简约到近乎有点简陋的房间。

只摆着书桌、书橱、单人床、床头柜。

我们俩相互看了一眼,一齐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毕竟我们不是什么专业的侦探,能像推理小说写的那样,仅凭一些细节就可以推测出真凶。

“难为你们了,说实话我真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还会有朋友。”那位阿姨不知什么时候也推门进入了房间,她的声音嘶哑得很,看得出来,颜卿卿的死对她而言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不禁想开口安慰她几句,但是夏雪痕却率先开口询问道,“在此之前,有其它人来过吗?”

“有两个警察来过。”

从背后,我看到夏雪痕的背影好像晃了晃,但我很快就怀疑那是我眼花了,或许是因为上午可能受凉的缘故。我顾不得礼节,在床上坐了下来,柔软的席梦思一下子因我的体重凹陷了下去,一股香香的气味从床上泛起。

“他们来做什么?”夏雪痕的声音与其说是在询问,更像是在轻声嘟囔的感觉,而那位阿姨也很负责地回答了夏雪痕的问题,“他们说是来了解下情况,然后带走了那孩子那天放回家的挎包。”

夏雪痕转过脸来看了看我,对于我随便坐在女生床上的行为,她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但很快又重新转过脸去询问道,“他们有问别的事情吗?”

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夏雪痕一直纠结于警察们问了些什么,但我很快意识到这其实是一种绝佳的问话套路:既然我们自己不知道具体该问些什么,那么直接询问警方问了些什么,或许反而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得不说,不愧是夏雪痕,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姑娘!

就在我忍不住在内心为她鼓掌的时候,夏雪痕却突然一把拉起我,“忘了介绍了,阿姨,我叫夏雪痕,夏天的夏,雪花的雪,痕迹的痕。这位是我的同学,叫做许晓涵,言午许,日尧晓,涵养的涵。”她有意把我往前推了推,自己则趁机往后面躲了躲,显然是希望我主动和那位阿姨聊两句。

但说实话,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在说了一句:“阿姨您好,我叫许晓涵”之后,我一下子就词穷了……

那位阿姨用一种困惑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在等待这什么,我估计她可能以为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讲,这反而让我更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在沉默了足有一分钟后,我朝着她微微屈身,鞠了一躬,“阿姨,请节哀,望多多保重身体……”这是发自内心想说的话,那一刻,我甚至为自己之前认为颜卿卿“死了也活该”这一想法感到了羞耻和惭愧。

的确,这个女的或许劣迹斑斑,或许臭名昭著;

但就算她是人渣,这也并非她就该死去的理由;

她是一个女儿,是一个学生,也是一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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