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寢室最後的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易北似乎並沒有被長發男的話冒犯到,他緩慢彎起嘴角:「比起當個廢物等死,我更習慣掌握主動權。」
長發男下意識反駁:「相比於外面,寢室要安全的多,至少……」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一些:「至少如果程浩選擇待在寢室,他也不會這麼早就送了性命。」
程浩喪命的陰霾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這份沉重誰都避不開。在陷入危險得時候,長發男總在不斷的問自己,離開宿舍的選擇真的正確嗎?
也許喪屍很快就會被消滅,即使現在要面對缺衣少糧的窘境,但只要他們能堅持到病毒消滅的那一天,所有的問題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半晌,安靜的空氣里傳來一聲嗤笑,裡面的嘲諷之意絲毫不屑於掩飾。
而發出這道嘲笑的,正是那個抱著瘸子的金髮高中生。他的年紀至少要比長發男小四五歲,正是不需要懂圓滑世故的年紀。
長發男登時鬧了個大紅臉,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吧,我也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如果能有選擇,誰願意天天和這堆怪物打交道?」
長發男話音剛落,周圍的溫度似乎降低了不少。甚至就連廣播裡原本音調高昂的紅歌,此刻音量都仿佛都小了很多。
金髮高中生緩慢地轉過頭,碧綠色的瞳孔縮小成為一個小點。他的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笑容,可那個笑容又似乎沒有達到眼底。
長發男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嘴硬的說道:「怎麼了?我說的又沒錯,誰會喜歡這些怪物啊?」
其實如果長發男再仔細一點就會發現,此刻阿爾塔的脖頸上已經慢慢爬上了蛛網狀的紫紅色血絲。他金髮下的頭骨蠕動著,仿佛有什麼可怕的生物即將要撕裂他的頭皮,從裡面鑽出來。
「你說錯了一點,」就在這時,易北突然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並不是每個人都討厭這樣的世界。」
阿爾塔身上的異變戛然而止,他低下頭,定定盯著懷裡面色平靜的青年。青年黑亮的眼眸中倒影出它的影子,不是人類,而是一頭藏在黑暗裡、無法見光的怪物。它總是貪婪地想要占有懷裡的青年,哪怕代價是將青年拉入和它一樣的深淵。
在這一刻里,它的腦海里突兀的閃過了另一隻怪物的話:「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會強迫他留在這裡,更不會強迫他,做那些他不想做的事情。」
「……強迫?」阿爾塔的呼吸微微停頓了一瞬。它調取了人類的資料庫,這個詞在人類的解釋里,是指施加壓力迫使某人服從。而人類對「愛」的解釋,卻是自由意志的淪陷。
「淪陷」,人類將其解釋為領土為他方占領,用在「愛」這個字上,有一種很浪漫的意味。
長發男此刻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並不覺得易北說得不對,反而十分認同:「我不否認有些反社會人格的瘋子會喜歡這樣的世界,畢竟瘋子的想法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尺度去衡量……不過至少我們這樣的正常人,誰會好死不死,喜歡和那些怪物待在一起?」
長發男大概是文科專業出身,一旦談起自己感興趣的領域,就完全忘記了現在危險的處境。他一邊喋喋不休地分析著自己的理論,一邊引經據典,試圖找到佐證。
在耳邊滔滔不絕的噪音中,易北微微勾起嘴角,他注視著那雙碧綠色眼眸中的自己。看的時間久了,他就覺得那個影子不像是人類,而是一頭瘸了腿的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