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聽聞皇帝有意給陸薔找個傅家的駙馬,陸薔一哭二鬧三上吊,才勉強將婚事暫時擱置。
寒來暑往,又一個深秋,傅妤在安仁殿給懿文辦了個小小的周歲宴,遍請世家命婦和士黨娘子。
然而,今年的立冬已然過去許久,卻遲遲不下雪。
陸屏每日起早都要看一眼窗外的院子,而後攏著厚厚的棉衣從臥房走到堂屋。至樂每日都要跟秋水抱怨一次怎麼還不下雪,如果下了雪,她們又可以收竹葉上的雪水存起來了。
在整個啟安城都在等待「瑞雪兆豐年」的時候,皇帝突然病倒了,病得很嚴重。
聽陸景身邊的太監童離說,皇帝甚至不能親理朝政,只能臥病在床,皇后與陸景每日都會去神龍殿照料皇帝的起居和藥膳,而後陸景又會到兩儀殿去代理批閱奏疏和聽政理事。
朝堂內外人心惶惶。
皇帝老了,總會有病倒的一天,陸景作為太子即位似乎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但饒是深居蒼篴院的陸屏,還是能從四面八方吹過的風中察覺出一絲異樣。
朝堂中的風吹成了兩派。
一派以世家貴族為主,認為陸景寬厚仁善、撫恤臣民,定能帶領大晟江山走向新的鼎盛;另一派以清流士黨為主,認為陸景母家傅氏權勢滔天,如若陸景登基,傅氏難保有朝一日越俎代庖。
但即使爭論再大,陸景是太子的事實不可改變,等皇帝一駕崩,陸景便會順理成章地即位。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午後,陸屏在宣紙上提下兩行詩,而後出門去東宮。
陸景自然是不在東宮的,只有傅妤領著剛滿一歲的懿文小公主在小榻上歪歪斜斜地學走路。一見陸屏過來,懿文含糊地叫了聲「叔叔」。
「懿文今日不午睡麼?」陸屏笑著問傅妤。
傅妤道:「今日午時吃得晚了些,等消消食再睡。」
怎麼會吃得晚了?
傅妤看出陸屏臉上的疑惑,笑笑道:「仰之去神龍殿服侍陛下用藥,聽聞陛下已經不進湯藥了,一碗藥餵了許久才餵完,方才又去兩儀殿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壓低了聲音,一直小心翼翼。
陸景每日都去兩儀殿和神龍殿,很難不疲敝。陸屏隱約想起什麼,道:「陸執不是也會去神龍殿服侍麼?」
傅妤皺眉,搖搖頭:「吳王卻只是偶爾去去而已,似乎並不經常去。」
陸屏覺得奇怪,陸執這兩年可並不見得收斂鋒芒安分守己,反而變本加厲地常常與一些士黨文官高談闊論。他沒有真正手握兵權,交際的也只是文官,看似沒什麼野心,實則不然。在皇帝病危的這緊要關頭,他應該粉墨登場地去病榻前爭個好名聲才是,怎麼反倒漠不關心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