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軼架著他兩條腿,俯下去問:「怎麼不叫?」
他又一用力,淚水從許岩眼角流淌而下。
「是不是怕隔壁的人聽到,嗯?叫出來,許岩。」
但許岩還是沒叫出聲。
只有被雨聲埋沒的破碎且克制的喘息。
不管擺弄了多少回,兩個人都再沒有說過話,直到秋雨漸漸停止。
這只是一場交易。傅軼想。
是許岩認為的交易。
後半夜,床上的人昏睡過去,呼吸深沉。傅軼扯過被子給他蓋上,獨自下床穿衣服,又下樓添燈油,再去廚房燒水。
驛站里外守衛的朔方軍還在守著,傅軼把他們全部叫回房間休息,又把許岩手底下的那個叫羅衣的女子叫醒,讓她駕車沿著驛站道跑出一里地。
水燒熱了,傅軼端著盆子回到房間。
他沉默地擰乾帕巾,坐在床頭輕輕擦拭許岩的臉和身體,擦掉上面殘留的黏膩的濕汗和液水。許岩似乎太累了,還在沉沉睡著,連傅軼為他穿好了外衣也渾然不覺。
傅軼把自己的披風蓋在許岩身上,打橫抱起他。
許岩終於有了反應,下意識蹙起眉頭抓住他的袖子,喉底輕喚:「傅軼……」
傅軼動作一頓。
然而許岩仍舊閉著眼,重新睡了過去,呼吸恢復均勻。
傅軼抱著他下樓,踏過一地濕軟的落葉,從驛站門口一路向南走,一路沉默。
空曠林道的空氣中帶著新雨過後的濕潤,懷裡的人睡得並不安穩,時常不自覺發抖,傅軼將他抱得更緊。
林道的盡頭是一輛等待已久的馬車。
羅衣大概沒想到許岩是被抱著出現的,大驚失色地跳下馬車:「你把我們大人怎麼了!」
「他沒事。」傅軼回答,用許岩的腳撩開車簾,把人放進去,又拿開橫椅,把披風鋪在車板上,讓許岩安穩躺在上面。
羅衣手忙腳亂地一邊協助他,一邊拿燈籠照許岩的臉,駭然道:「大人的臉色如此差,你還說他沒事?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微弱的燈光之下,許岩的臉色果然有些蒼白,嘴唇上結著殷紅的血痂,雙眼緊閉,說不清是睡著還是昏迷。
「閉嘴。」傅軼冷冷道,「現在立刻帶他往南邊走,永遠不要回啟安。越快越好,別等我後悔。」
於是羅衣識相地不再說話,立刻跳上馬車拿起韁繩,大喝一聲「駕」。
馬車慢慢走遠,傅軼轉身,與馬車背道離去。
永遠不要回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