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屏胡亂披上外衣,推開達生直往外走:「不用管我。」
他徑直走到殿門,見嚴仞換了身衣裳,正衣冠整齊地立在寒風裡,見了陸屏,臉上又揚起情不自禁的笑容。
陸屏抓起他的衣袖拉進來,關上門。
寒風停止。
兩個人都沒說話。
陸屏不自然地開口:「你、你跟我過來。」
說完他轉身朝內殿走去,身後跟著沉穩的腳步聲。走到床前時,達生識趣地退了下去,陸屏拿起手爐塞進嚴仞懷裡,自己坐到床上,道:「坐。」
嚴仞環顧四周,像是在找坐凳。
陸屏拍拍身旁的被褥,道:「坐這裡。」
嚴仞挑眉,接著從善如流脫掉鞋子,與陸屏相對而坐。
陸屏挪了挪,靠近他問:「你什麼時候知道那些信是我寫的?」
嚴仞歪頭,反問:「你呢?」
陸屏微愣。
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從沒說過知道嚴仞是「遠山」,而嚴仞卻一副早就看透他的樣子,只有自己被蒙在鼓裡。
嚴仞道:「那年上元節你去了我家書房後,我就丟了一副字帖,是你拿的吧?見我字太好看了,拿去臨摹?」
陸屏臉一熱,尷尬起來,不敢看他的眼睛:「所以,你也是在那日知道『留安』就是我的?」
嚴仞點頭又搖頭:「嘶……也不算,還要更早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
「懷疑什麼?」陸屏又一愣。
嚴仞悶笑起來:「你自己已經習慣化用南華經的冷僻成語,還掛在嘴邊,自己都沒察覺,還好我有那過目不忘的本事。一開始只是懷疑,直到你來我家那日,我基本可以確定了。」他把手爐還給陸屏,順勢傾身貼近他,在他耳邊道,「找得我好辛苦吶,留安。」
陸屏又氣又羞,紅著眼眶控訴:「所以後來你見我找你送別!你還親我!你都知道!你就是不說!既然你知道,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害我……」
「害你以為自己是單相思?」嚴仞調侃。
陸屏更氣了,轉身爬到床裡面,掀開枕頭拿出一疊一疊的信封,推到嚴仞面前:「你自己看吧!」
嚴仞笑道:「看什麼?我都看過了。」
他低頭撿起信紙。
這些信都是陸屏三年裡隔三差五寫的。那時他還會時不時跑去放到白虎殿的書格子裡,後來又怕哪一天被清掃的宮人清出來當作廢紙扔掉,又把它們全部搬回蒼篴院,再搬到千秋殿。三年下來,已經累積了滿滿一整個書格的信紙,其中一些重要的,被陸屏拿出來小心翼翼放在枕頭邊。
嚴仞很快發現了這是自己沒看過的信。
他收起笑容,眉間升起幾分凝重,翻開信封的動作變得緩慢。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來,聲音低沉,被地龍噴出來的暖氣熏得更加暖烘烘的。
陸屏安靜聽他念信,想起當時寫信的心境,鼻子更酸了。
「春日思君,不由欲問林花謝紅可匆匆;夏日思君,不由北望白烏眩目輕灼人;秋日思君,不由垂憐梧葉寒聲盡可晚;冬日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