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著眼帘,小聲道:「那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阿溫,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可是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拋下你了。」孟書溫執拗地說著,像是非要從岑放口中聽到一個肯定的答案才算滿意。
她說:「我那麼自私地說走就走,都沒有考慮過你的想法……我以為我是對你好,我以為我走了你不會再掛念我。結果卻是,我害你沒有去上大學,我害你多次犯胃病住院,我害你差點死掉了……」
她開始哽咽,肩膀輕輕顫抖。
每一個字,都如同微弱的火苗,迸發又消失。
卻讓他的心開始泛癢,發疼。
難以控制。
「阿溫,我不怪你,也不恨你。」
不知道明天一早,孟書溫還能不能記得今晚發生過的這番對話。
但岑放垂著眼睫,輕輕吸了口氣,一字一句地沉聲開口:「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能過得好,比有我在更好……那我會心甘情願,一輩子從你的生命里消失。」
「阿溫,你能明白麼?」他說,「從認識你的那一天起,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才開始有了意義。所以你就算想離開我,也永遠不要感到自責。因為岑放是仰仗孟書溫活著的。」
他寧願自己是阿溫的附屬品,
哪怕無足輕重,哪怕不被在意。
倘若沒有他的存在,阿溫會過得更好。
那麼即便代價是永墜地獄,從此生活在潮濕陰暗的角落裡,不得翻身。
他也會心甘情願,在後半生永遠為自己披上隱身衣,就此消失。
第56章 澀霧
孟書溫從前並不是滴酒不沾。
偶爾也會和朋友吃飯的時候小酌幾杯, 但都很有度,最起碼能保持清醒,不至於胡言亂語。
只有一次和朋友聊得開心, 沒收住喝得略多了一些, 表現也不過是話比平時多了點,但總體還是冷靜克制的。
今晚是例外。
酒精的作用下, 所有原先可控的情緒都被無限放大。
孟書溫一聲不吭,安靜地聽著岑放說話, 沉默許久。
等她終於抬起低垂的腦袋時,眼睛裡不知不覺已經蓄滿了淚水。
「岑放,對不起, 我對不起你。」
她哽咽得不成樣子, 抬起一隻手抹掉濡濕的眼淚,說話斷斷續續的,「我好愧疚……我該做些什麼, 才能補償你?」
垂下眼尾, 岑放一時沒說話。
其實不需要什麼補償的。
因為從頭至尾,他都沒覺得阿溫有什麼錯。
可是當她提出要補償自己這一刻。
名為卑劣的種子驀然衝破土壤, 在心底生根發芽。
暖黃色的光線下,孟書溫輕咬著唇瓣, 抬眼凝望他, 烏黑長髮披肩,淚眼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