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落葉,天氣晴朗,鐺鐺車的外皮是綠色的,裡面的座位是木色的,因為沒有得到妥善保養甚至有些開裂,陽光從玻璃窗透進來,光影斑駁。
喻年坐在座位上,莫名有些不自在。
其實這裡才是他真正跟祈妄開始的地方。
他在這裡得到了祈妄第一個吻,他朝思暮想的人,明明想要推開他,又折服於他的執著與莽撞,無奈地接受了他的吻。
想起來也真是恍如隔世。
喻年幾乎有點不敢相信,當年這麼勇敢的那個人居然是他自己。
換作現在的他,未必再能有這樣的勇氣。
人類總是脆弱的,被傷害過就會像蚌殼一樣躲起來,再難以恢復曾經的朝氣和無所畏懼。
大概是因為這樁心事,喻年從頭到尾都很沉默。
他有點想問祈妄,要是我們在我二十幾歲遇見,你說我還會這樣愛你嗎?
畢竟成年人總是有分寸,懂進退,被拒絕了就不會死纏爛打,好給彼此留下一點體面,可愛情有時候恰恰需要衝動和無畏。
但他也只是想想,並沒有問出口,因為命運已經安排他在最輕狂的十八歲遇見了祈妄。
這個問題也就沒什麼意義。
列車哐當哐當地向山頂上爬去,喻年往窗戶外望去,他記得山頂里有個小小的礦石博物館,祈妄就是在這裡買了一顆螢石送給他。
遠遠的,喻年望見山頂似乎有一棟建築,他不由身體探過去,可是等看清楚,卻又一愣。
那座博物館還在,但是已經關閉廢棄了,大門上沉沉掛著鎖鏈。
喻年不由有些失望,他又坐回了座位上,也沒有說什麼。
他也沒有了下來走一走的興致,只是安靜地等著列車返程。
但是當列車再次開動的時候,他卻聽見祈妄問。
「我給你的那顆螢石,你還留著嗎?」
喻年垂下眼,隔了幾秒,才搖了搖頭。
「弄丟了,」他說的是實話,「出國的時候我還戴在手上,可是畢業的時候,繩子不小心斷了,石頭不知道滾哪裡去了。」
當年他把螢石串成了一根手繩,還給祈妄也弄了一根黑曜石的,逼迫祈妄一定要帶上。
時隔多年,黑曜石的手繩還留在祈妄的手腕上。
他的那枚螢石卻消失無蹤。
喻年正有些悵然,卻覺得自己的胳膊被輕輕碰了一下。
他低下頭,眼睫輕顫。
仿佛場景重現,一個玻璃盒子裡裝著一枚流光溢彩的螢石,遞到了他的面前,甚至連盒子也跟當年像是同一個,上面有礦石博物館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