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湄看見林霧給林曼青發了長長一條消息,寫著她愛吃和不愛吃的東西。應該是他剛才坐在車裡發的。
林曼青讓服務生把端過來的一杯少冰少糖的楊枝甘露放在許湄面前,一邊說道:「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他對什麼人這麼上心過。」
許湄被林曼青說得臉一紅:「他對您也很好,他很尊敬和愛戴您。」
林曼青靠在椅背上,笑著打量許湄:「你年紀輕輕的,說怎麼比我還老氣橫秋。怎麼了,緊張?不用緊張,就是請你吃頓便飯,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這家餐廳上菜很快,不一會兒就把菜上齊了,林曼青說請她吃飯,果然就是吃飯來了,期間並沒有聊到什麼嚴肅的話題。
許湄以為她會說起何惟光和許小雅,或者林霧的外婆。
許湄給林曼青夾了一隻白灼蝦,林曼青吃飯不慢,卻很優雅。
她穿著一件黑色v領連衣裙,外面搭了件米色鏤空開衫,館著頭髮,戴著一對紫珍珠耳環,看上去還是那麼漂亮。
但她也確實比六年前變老了,儘管她保養得當,眼角還是有了皺紋。
最後還是許湄先開的口:「阿姨。」她不像林霧,不敢喊姐。
「您不會反對我和林霧在一起,對吧?」
林曼青:「當然,我本來就沒反對過,六年前送他出國是出於無奈,你能理解吧?」
許湄點了下頭:「謝謝阿姨。」
林曼青:「其實,我一直在後悔。我雷厲風行慣了,很少有後悔的時候,就送他出國這件事,我後悔了。」
「您也是沒辦法,當時那種情況,林霧出國才是最優解,他自己也知道的,他不會怪您的,」許湄說的都是真心話,「您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母親。」
林曼青笑了:「這麼貼心的話也就只有小棉襖能說出來了。」
林曼青放下筷子,端起手邊的紅酒杯子喝了一口,等酒味入了肺腑才開口說話。
「你知道他右手手背上那道疤的由來吧,當時我正好在英國,接到警察的電話趕到醫院,他受傷的那隻手已經包紮好了,另一隻手拿著手機,手機和衣服上全是血。我罵了他一頓,沖他發了很大的火。」
許湄不敢去想像那個畫面:「上次聽秦嘉妮說過。」
林曼青又抿了一口酒:「他當時一句話都沒說,整個人就跟,就跟沒了魂似的。人都是凡夫俗子,皮肉做的,他的手背幾乎被刀尖貫穿,怎麼會不疼呢,他也疼,但他不說。無論我怎麼打他罵他,說他不惜命,他都不說話。」
林曼青頓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他當時看了我一眼,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眼裡看見恨。那時候我才知道,他表現得再成熟、懂事、有擔當,心裡也是有恨的。他恨我,恨我們這些大人,恨我們拆散了你和他。」
他是個人,不是神,是人就會有負面情緒,會在意,會痛苦,會憎恨。
許湄現在只想好好抱一下林霧,她知道他從來無往不勝,好像這個世界上似乎就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