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死囚便是這次叛亂的罪魁禍首淮王爺蕭景平,算起來他和當今聖上還有長公主還是手足兄弟。蕭景平頭戴木枷雙足上扣著鐵鎖鏈,每走一步,鎖鏈和地面摩擦發出沉悶地聲響。
在簡嘉的印象中,能作亂的淮王爺應當像電視中的反派一樣身材壯實,神情兇惡。事實上淮王爺看起來更像是個受盡了委屈的老年人,他的頭髮像秋天的野草一樣枯槁,臉上的皮膚蒼老地縮成了一團。
踩上斷頭台的那一刻,淮王爺身上的枷鎖才被解了下來。他鬆快地嘆了一口氣,緩緩轉身。他看到了群情激奮的百姓,又看向了對自己眼神不善的六部官員,最後目光落在了長公主身上,枯瘦的臉上露出了蒼涼的笑容:「阿姊,你來啦。」
三娘輕笑道:「嗯。我來送你最後一程。」
蕭景平咧嘴笑了:「甚好,甚好。有阿姊送我,這一路走得也心安。就是走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要問阿姊。」
三娘微微頷首:「嗯,你問。」
蕭景平微微歪過頭,有些不解又有些困惑:「我始終想不通,他對你那麼不好,你為什麼還要幫他。你的孩子因他而夭折,你的夫婿因他而早逝。你這一生被他毀了大半,你,為何還要幫他?」
「難道僅僅是因為,我和你不是一母同胞,你才會如此袒護他?」
「你明明知道,他德不配位,他不配坐在那個位置上。為何選他不選我?」
話音落下,即便是簡嘉都意識到了這幾個問題的兇險。這裡人多眼雜,娘無論說了什麼都會傳到陛下耳中。這淮王爺真他媽陰險哪!哪有這樣給人正大光明挖坑的?
長公主笑容不變,聲音溫柔道:「答案你方才已經說了,就不必讓我重複了。景平,上路吧,一路走好。」
蕭景平扯著嘴笑了兩聲,那笑聲比哭還難聽:「原來如此,原來我做得再好,也敵不過血脈至親。可是阿姊啊,你沒有血脈流傳了啊。你的手足至親,害得你永遠沒有自己的血脈了啊!」
「蕭景泰,你不恨嗎?蕭景泰,你為何不恨哪!」
長公主不再回應蕭景平的任何問話,她垂著眼眸,居高臨下看著蕭景平跪下。隨著血紅色的令牌落下,劊子手們往長刀上噴了一口烈酒。
斬刀在空中劃出雪亮的弧線,下一刻鮮血噴涌,十幾名逆黨的腦袋滾落。當鮮血噴濺到端頭台上時,簡嘉看見了三娘攢緊的拳頭,聽見了她壓低的聲音,「我恨啊。」
*
兩百多個逆賊均被判了斬首之行,每個人到斷頭台上的反應都不一樣。有些人面無死灰,有的人身體抖得像篩糠,有的人在怒罵,有的人則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語。
劊子手們的刀揮了一次又一次,斷頭台下方的土地被粘稠的血液染紅,裝頭顱的籮筐滿了一籮又一籮。這是簡嘉第一次直面鮮血淋漓的砍頭現場,原以為自己會不忍直視或者會噁心得吐出來,然而她看完了整個斬首過程,生理上並沒有明顯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