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駐守於此萬年的山,今日終於到了該休息的時候。
林深山喘著粗氣,感覺自己此刻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疼的。
可是他身體中的疼又帶著一絲淺淡的舒適,令他無端想起,蛇類蛻皮後也會迎來更強的新生。
手中武器重新化作異獸的模樣,他們相互扶持著,踉踉蹌蹌走到無法起身的燭九陰身邊。
杜青碧與蒼龍、饕餮重新回到不遠處,看著他們。
燭九陰緩緩睜開一藍一紅的雙目,然後看向生活在如今世上這些年輕的後來者們。
「御獸啊……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這個名詞由它的御主盤古第一次說出來,不知不覺中反而流傳下來,成為了眾多人口中一個身份、一種責任、一些榮耀的代名詞。
它眼眸中光芒越來越暗的時候,吊睛白額虎眼眸中的光卻越來越勝。
自然又一次展現它無情亦是有情的新老交替輪迴。
林深山與他的搭檔依靠在龐大的龍軀旁,低聲說著:
「我覺得應當是駕馭人性中的『獸/性』,克制著貪婪、暴虐、嗜殺的部分,學會了理解、包容、責任……」
杜青碧的手緩緩撫上逐漸死去的燭九陰。
她的語氣里有著親眼目睹死亡而沁滿的悲傷。
「又或許是人類在與異獸的相處中,學會了更強的戰鬥技巧,更好地適應在天災後新世界裡生存的方式。」
「你們的理解……還真是不一樣。」燭九陰虛弱地笑道。
饕餮看著曾經見證過第一次天災的最後一隻異獸,即將如煙一樣消散。
「未來都能看到不一樣的,一個詞語的理解有很多那不是很正常嗎?」
它的羊蹄輕輕拍了拍燭九陰的頭,語氣是難得的溫情。
燭九陰輕聲說道:「是啊……應該說,就是有了這些不同,你們這群脆弱的凡人才能繼續在這殘酷的天災里活下去吧……」
「我們終究會死去的,像逐日的夸父與金烏,像補天的女媧和騰蛇……今後的世界就與我們再無關係了……」
「不是的。」杜青碧看著它的眼眸,「他們一直還活著,活在言語相傳的故事裡,活在每次奮勇向前的血脈里,活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
「他們或許只是以另一種方式伴隨在我們身邊。」
燭九陰看著他們,然後低聲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冀……盤古那傢伙也還『活著』啊……」
它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微弱,此時好似微風一樣喃喃,再也聽不太真切。
「我也會像這樣『活著』,再與他一起共游那片曾經沒有好好看過的天地吧……」
這句話尾音落下的時候,這條古老的巨龍已經緩緩合上自己的雙眸,身軀徹底化作微涼的香灰散盡於這片天地之間。
不遠處隱隱亮起細微的光,似乎是微風托著亡魂飄向更遠的天地,去尋找許久不見的搭檔和友人,與他共赴萬里河山,一覽天下好風光的約定。
饕餮仰起頭,看著那邊的光,然後沉沉呼出一口氣。
「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