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矯又咳一聲不言語了。
穀梁瞻吃了父王的嚇,坐上車後就不怎麼吭聲。
弓捷遠見他又由活躍開朗變回之前的持重寡言,忍不住心疼,忘了自己不肯同乘之語,擠到孩子身邊坐著,笑著問道:「世子怎麼不高興呢?來了好多天了,不想家嗎?是心疼你的武師父只能走路回去還是不想讀書上課?」
穀梁瞻不欲說笑,只是往他身上靠了一靠以示親熱,「王府有誰讓我想呢?姑姑婆婆很少說話,忙完了事都去看不見的地方躲著,不知道是歇懶還是偷偷看著我,師父們總是嚴肅恭敬,之乎者也一本正經,唯一的小廝又是聾啞,還只院丁和幾個司廚愛說幾句,我又怎好總跟他們湊著?弓挽,我只有你一個朋友,你好好聽父王的話,莫給皇祖關走了去,咱們彼此陪著。」
弓捷遠聽了笑不起來,幽幽嘆道,「你倒真信自己父王。」
「不信父王信誰?」穀梁瞻道,「他對我好,對你更好,整日餵你吃飯……」
話未說完穀梁初也坐進來,穀梁瞻停下不說,只將黑黑的眼珠兒往他父王身上轉了一轉。
「回去不忙開課,」穀梁初對孩子說道,「明日好好歇上一天,之後就要隨孤宮內行走,父王會吩咐文課師父年前先停停書。就是太學也有歇假時候,你還幼小,不必操之過急。」
「皇祖倒不怎麼考校我的文課,」穀梁瞻點點頭說,「反是皇祖母總是叮囑我要好好讀書,說是將來有用。自從搬離北王府,我只在自己院裡待著 ,也不知道學了上哪兒去用。」
「咱們又不用考狀元,」弓捷遠瞥著穀梁初不說話,就用肩膀聳了一下孩子,笑著說道,「幹嘛忙著用啊?讀書這件事情……嗯,反正我是這麼想的——說話做事不比別人更愚鈍,有見解些也就是了,剩下的用處只有解悶。」
「解悶?」穀梁瞻不太明白。
「對啊!」弓捷遠仍舊笑著,「世子只在院子悶著,終日無聊,我像世子這麼大時可跑不夠,軍營里雖然沒有太多孩子,卻是不缺年輕軍士,玩將起來哪有閒暇?晚上回去總是累得死豬一樣,只想睡覺。我爹卻也要我每日至少得用一個時辰讀書,我不明白,便同他鬧,爹就告訴我說若不讀書只能認識尋常軍士,等得人家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事就不樂意理我,若是讀書就能認識許多賢者聖人,還有戰神講解兵法。」
穀梁瞻微微詫異,「鎮東將軍倒會教導。」
「那是怕他終日搗蛋!」穀梁初插話說道,「軍營里既缺孩子,你又怎麼拽的人家小丫頭的辮子?」
弓捷遠聽了立刻哼了一聲,「堂堂王爺喜歡偷聽。」隨後又忍不住笑,「軍營沒孩子,邊民還沒有嗎?只是我穿軍營服飾,七八歲時還好,十多歲後他們就不怎麼愛同我玩。再說十多歲了我也不愛拽小丫頭辮子了,就喜歡和年輕軍士們追馬耍槍斗個銅錢。」
「孤說錯了沒有?」穀梁初便對穀梁瞻道,「是不是搗蛋?」
穀梁瞻終於笑了起來。
「十多歲十多歲,」穀梁初又瞧回弓捷遠,「說得好似多麼遙遠,你現在也才十九。只怕這妖遠遠沒有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