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秩聞言忙道,「夫人盛意,我們卻同二位將軍比得?不可逾越。」
弓石也說,「不成不成,那樣折煞小的。」
梁健卻未出聲。
桌邊椅子早都擺好,他知推辭不得。
夫人還未再說,弓捷遠已發話道,「今日過年,就廢一日規矩,這段你倆也實委屈,旁人不會攀比。」
弓石聞言趕緊小聲阻道,「哪兒就委屈?少爺莫言重了。」
弓捷遠微微蹙眉,「讓坐就坐,許多廢話。」
弓石弓秩只好坐了,梁健雖是陌生,見多了場面的人,也沒矯情。
夫人見狀立刻讓煮餃子,等端上來又命其他伺候自己去吃,不用陪在旁邊等著,實是一個體恤主母。
知道弓捷遠口淡,桌上肴饌多是鮮蔬鮮果豆皮芽菜,勝在烹飪精細,碟碟都很可口。弓捷遠慢慢吃著,眼睛瞧著繼母一邊忙著給弓石弓秩和梁健分那幾道自己不感興趣的雞鴨魚肉,一邊又為婕柔剝蝦擇刺,半天才吃一口東西,不由就想遇上這樣夫人實是弓府之福,順勢憶起穀梁初也總為他夾菜擇魚,思緒立刻跑偏了去——這會兒也吃飯呢?在給郡主剝蝦還是為世子或小王子擇魚?
夫人將碟山楂漬梨推到他的面前,輕聲問道,「胃口不好?」
弓捷遠立刻笑了,「不是。菜太多了,一時不知揀哪個吃。」
「你愛咳嗽。」夫人就說,「入冬室內多攏炭火,難免發燥,用些這個潤潤肺腑。」
弓捷遠嘗那梨塊兒酸甜脆爽,讚賞地道,「夫人手藝真好。」
「這是跟府里的老人兒學的。」夫人便即笑道,「原是你母親的拿手小食,說是將軍很喜歡吃。」
弓捷遠聽了又怔,一則傷感母親早逝,二則又為繼母有心取悅父親卻沒什麼機會讓他細嘗手藝而覺心裡難過。
世人心愿大多無法圓滿。
「所以我想著你大概也會喜歡。」夫人自顧說了下去,「山楂醬是我親手釀的,冬季寒涼,很能留得幾天,走時也帶一罐,食慾不好或者咽喉不夠舒服的時候吩咐弓石切點兒梨子拌給你吃。」
弓捷遠正在吃著東西,聽了亦覺喉頭髮哽,強作正常嗯了一下,再不多說。
除了弓石沒有咋呼的人,弓石坐在主人桌上,也只覺得拘謹,因此團年的飯吃得甚是消停,便有婕柔和夫人偶爾尋些話題來說,仍舊顯得氣氛沉寂。
直到婕柔低呼一聲,「哎呀,下雪了呢!」
弓捷遠聞言朝外望望,果見天空抖下許多雪絨,飄飄灑灑,倒比春絮還密。
暫時擱下筷子,走到院庭里去,弓捷遠仰頭望著那雪,又有些痴。
今冬多雪,院內總有積存,弓捷遠卻仍愛看落雪之景,覺得是有神靈站在九霄宮裡往下抖摟雪袋。
神靈可看得見我嗎?他幽幽想,會憐憫我苦嗎?還是覺得我不過是只螻蟻?
梁健過來,與他披上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