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川形貌略粗白思太些,身上透著濃重文臣氣質,得了弓捷遠的搭救,腳步剛出雲樓就要拜謝。
弓捷遠出師得勝並不如何喜悅,得了人家的謝也只瞥了這個小官一眼,興致不高地說,「尚大人不必客氣。既是元宵佳節也沒過好,還請早些回去,再與家人團圓!」
白思太聽了心道這個司尉實是不肯饒人,第一句話便要譏諷我等放著好好的節不在家過,非得出門風流,以至招惹禍端。
尚川卻未多想,聞言又謝一遍,而後坦蕩告辭。
回得府來,穀梁初聽梁健複述一遍經過,驚訝笑道,「想到你會厲害,沒想到你竟這麼厲害。」
弓捷遠並不想笑,累了一般歪進椅里,「不是你讓我去痛快痛快?狐假虎威,有甚值得誇耀?」
穀梁初見他似不高興,示意梁健去了,慢慢走到椅邊,「可曾痛快沒有?怎麼有些蔫兒呢?」
「快意一瞬。」弓捷遠也不說謊,「想到自己不過借著王府名頭抖抖你的威風,又沒意思。」
穀梁初聞言便又輕笑,「快意從來一瞬,長了傷身損骨,並無好處。」
弓捷遠不願意接這種意有所指的話,便只垂著眼睛,不吭氣兒了。
穀梁初慢慢收斂笑意,無聲輕嘆一下,「捷遠,你到底想要什麼?」
弓捷遠虛著視線發一剎呆,然後抬目看看立在身邊的人,「這個尚川實是混蛋,不教為他,咱們還在莊裡待著,總比府中寬敞愜意。」
穀梁初伸指順順他額鬢絨發,聲音放得十分低緩,「你便厭這王府,也得忍耐一些時日。不是明天就是後日,父皇該找我了。」
「昨日不是剛進宮嗎?」弓捷遠不大理解,「咱們這位新皇百廢待興日理萬機,作甚總要盯著兒子用力?」
穀梁初似喟似嘆地道,「什麼叫做孤家寡人?父皇便再剛愎,身邊只是無官可用,哪有不著急的?孤雖不在朝堂,又能當真離得朝堂?」
弓捷遠盯著這個肅起笑容的人細看,心尖微微顫了一下。從前沒有興致認真觀察,更談不上欣賞,如今關係畢竟不同,瞧瞧倒真有些倜儻之意。
心裡悄悄升出少許寬慰——能與弓挽同榻而眠的人,幸不是個草包俗物。縱然可惡可恨,畢竟不是令人作嘔之徒。
「雲樓的離人淚徒有其名!」 弓捷遠有些不著邊際地說,「遠遠不如點絳唇呢!」
穀梁初聽了伸指撫撫他的唇尖,「雖不能飲,倒是會品。晚膳與你倒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