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梁初點了點頭,「他大概也不記得了吧?太后都說是那麼久的事兒了。孤倒奇怪你總是要執著於杯盤碗盞,娘親既是那般清雅人物,家裡也只給用粗碗麼?」
弓捷遠使勁兒想了一想,到底沒想起來,「那誰知道?就是太后又給我的那隻也不曉得哪裡去了。不說這些,方才太后直言寧王相逼,又是怎麼回事?」
穀梁初面色平靜,「有甚奇怪?太后怨恨父皇搶奪親兄帝位,而後又強行遷都,哪會願意過來?」
「建……」弓捷遠瞄了穀梁初一眼,「你皇伯父都已倒了,這邊也是親兒子,卻有什麼可以要挾到太后的?」
穀梁初似想笑他單純,表情微微有點兒怪異,「一個六十歲的人,想做什麼卻不能做,自然就是還有能影響她抉擇的事情。不然親眼見著兩個兒子骨肉相殘,換做是孤也要出家,怎麼還會帶髮修行?皇伯父一脈總有遺留,還有太后的母家……不管是抓起來了關起來了還是暫時跑脫了的,但凡有她想保全的,就得委屈自己。」
弓捷遠對這太后有些好感,聞言就替其憎恨起穀梁厚來,「這是作了什麼孽?若被外人逼迫倒也罷了,偏偏都是自己生出來的。老來老來,不但要看著大兒子一家巨廈傾頹,還要給小兒子小孫子強押著來演母慈子孝,真是憋屈。」
穀梁初的語氣依然平靜,「那有什麼辦法?也許就是做了孽呢!」
弓捷遠聽他似乎話中有話,待要細問,眼看著穀梁初打起車簾去瞧道路,明顯是不想再講了,只好咬住嘴巴,偷著在心裡罵人:總之你們姓穀梁的就沒有好東西。
到了乾清宮通稟進去,倪彬先迎出來,笑容滿面地說,「王爺若再不到皇上可真著急了。快請進去面聖吧!」
弓捷遠初次與這老太監打照面,只見他喜盈盈地,心裡有點兒納悶,暗道可有什麼高興事兒嗎?竟然樂成這樣。
穀梁立見穀梁初這會兒才到便知當孫子的見著了奶奶,等他二人叩拜過後便直接問,「你祖母身體如何 ?精神可好?」
「皇祖母氣色甚好。」穀梁初回復地說,「不但耳聰目明,背也直挺。雖然滿心向佛,也與兒臣略說了一陣子話,講到父皇年幼情景和就藩前的一些事,言辭之間頗為情深。」
穀梁立聽了這些話臉色有些憂傷,「你祖母昔日頗疼惜朕,朕自就藩之後也實想念母親,滿心期待團圓,只惜如今……」
「父皇莫要著急。」穀梁初勸解地說,「皇祖母都已住到身邊來了,嫡親骨肉哪有長久隔閡?歡聚必是指日之事。」
穀梁立點了點頭,輕嘆地道,「如此你和厚兒就多去祖母那裡看看,替朕儘儘孝道。不說這個,」他扯一下常袍從皇榻上站起來,「這還有人在呢,咱們父子就只管談論起家事來了,冷落了周大人哪!」
從穀梁初和弓捷遠進來一直未出聲的周閣珍這才笑道,「太后金體亦是國之大事,如何能算冷落了臣?竟是有幸聆聞,微臣叩謝皇上不疏之恩。」
弓捷遠進殿時眼睛便掃見皇帝面前趴著個穿紅色官服的老頭,補子上面繡著孔雀圖案,當時心裡就在猜測,這刻聽到便是周閣珍,雖早得了穀梁初的提醒,仍舊忍不住挑了眼皮迅速打量打量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