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遠沒吃幾口東西,還是放下筷子起了身,「世子等半天了,我去看他。」
穀梁初這才點了點頭。
穀梁瞻正在行拳,練得虎虎生風。
弓捷遠老遠望見,便著了急,「哎,不拉姿勢你行什麼拳?都是你的武師傅誤人,老拿那套強身健體剛硬鐵板的東西來唬,弓箭講究凝心靜氣,你把勁兒都用出去了,怎麼收神?」
穀梁瞻聞言立刻收拳。
弓捷遠把話喊了出去卻先提醒了自己——弓箭講究凝心靜氣收神集力,輕功如何不是?這一上午自己卻只忙著提息運功,殊不知一個氣血虧缺的人,倉促間哪來許多氣息內力?
實在愚蠢。
穀梁瞻等了半天,見他自己發上了呆,便喚了聲,「弓挽?」
弓捷遠回過些神,不由有些抱歉,「想到別的事情上去了。也怪我來晚了,讓你等得焦急,倒不該隨便數落。且歇口氣,平平心境咱們再說。」
穀梁初在馬廄旁看馬,伴飛肚兒略圓,毛色精神都很不錯,不系則更興奮,時時用鼻嗅觸穀梁初的手背。
梁健笑道,「但凡生靈都怕久處,不系的性子很像司尉,極難接近,如今也肯和王爺親昵了。」
穀梁初卻無喜悅之色,只是用心瞧著不系,「終歸不是孤的馬兒。」
梁健意識到哄人哄得不正,「反正是在咱家的廄里,誰的不一樣呢?」
「它也不想住在廄里,」穀梁初不想瞞著梁健,輕輕嘆息起來,「總要走的。」
「王爺,」梁健的聲音也微微鄭重起來,「我和谷矯剛到北王府時天天想著跑脫,拼著挨打也不消停,甚至都被沉過水牢的,王爺可還記得?」
穀梁初不語,情形還在眼前,其實已久遠了。
「可我們後來還是不跑了,」梁健接著說道,「還挨打,還吃不飽,怎麼就不跑了呢?」
穀梁初仍不說話。
「那是因為我和谷矯合力要掐死王爺,」梁健緩緩地說,「王爺雖然抵死與我們纏鬥,脖子都被掐出了血痕,就是不肯張口呼喊。咱們年紀相仿,我和谷矯力氣又大,那時王爺也未習得武學精髓,以一敵二勝算不多。你是王府的主子,平常再受薄待他們也不敢讓你有什麼大閃失,只要一喊,立刻便會有許多護衛士兵跑來相救。王爺,我和谷矯雖然兇猛,也不能徹底制住你,你根本就能喊的,為什麼就是不肯喊呢?」
穀梁初的眼睛從不系身上挪開,望向遙遠的天際,似乎那裡有一個十幾歲的小穀梁初。
「因為你知道一喊,我和谷矯就會被闖進來的護衛士兵當場殺掉。」梁健輕笑起來,「我和谷矯那麼蠢的腦袋,也想明白了,所以鬆開了掐你的手,從那之後再不打你,也不跑了,安心追隨。如今也是一樣,王爺明明有一萬種法子讓司尉永遠走不掉,為什麼就是不肯用呢?不過是也如捨不得我和谷矯一樣,捨不得他罷了!」
「孤要騎馬。」穀梁初不肯聽了,蹙眉垂眼,動手去解不系的韁繩。
梁健幫他打開馬廄的門,眼睛仍舊看著人,堅持把話說完,「司尉聰慧,不會不懂王爺之恩。但他與谷矯梁健不同,不是遇恩就改初衷的人。將來或者會變心思也或者不變,王爺心裡既然早有準備,就莫難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