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馮皇后正色地應。
「這藥叫做『起醒,』」穀梁立兀自喃喃,「可以起沉疴醒死人?」
「是!」馮皇后仍舊應著。
穀梁立猛然跳起了身,雙目如血地瞪住馮皇后說,「它既然能起沉疴醒死人,何辭當日……當日倒在朕的懷裡時,你分明見著……親眼見著,如何不拿出來救他?馮嘉娘,這藥不是他送給你的嗎?你怎麼不拿出來救他?」
馮皇后哀憫而又同情地看住穀梁立,緩緩地說,「當然是何先生不讓啊!他到死都神志清楚,都能講話,要是肯用,只消直說,臣妾敢不奉上?可他至死不言……皇上,何先生明白告訴臣妾了,這藥是留給你的。」
「哈!哈哈!」穀梁立竟笑起來,「哈哈哈哈哈!馮嘉娘啊,你還真是守信,真忠於朕,真真是個好皇后啊!他分明有救,分明能活下來,你就眼睜睜地瞅著……朕當時是什麼樣子,你也眼見,就能瞅著……今日卻又告訴朕說自己藏有一丸『起醒』,這是什麼大笑話啊!」
眼見皇帝狀態瘋癲,倪彬害怕起來,跪在地上抱他的腿,「皇上請節哀痛,請節哀痛啊!何辭已故,已故了啊!既然他到死都惦記皇上的龍體安康,您就萬萬要保重啊!」
「保重!」穀梁立抬腳踢開了他,臉上已經滿是笑出來的濁淚,「保什麼重啊?朕拼殺到今日,剩什麼了?父死娘恨,兄弟見背,子嗣衰微,髮妻……」他抬起手,顫臂點點端坐不動的馮嘉娘,「矇騙! 便是何辭,便是何辭啊,」他狠狠地仰起了頭,聲音啞得如同鏽久的鐘,毫無清越,只剩悲愴,「也要留這一局給朕!起醒!呵呵!起沉疴醒死人!他要醒了朕幹什麼?他要醒了朕來痛不可當!」
倪彬趴在殿中地面,不敢再應聲了。
穀梁立腳步踉蹌地奔出坤寧宮去。
內宮各處皆是一派噤若寒蟬。
宮女太監們巴不得能暫時消失,實在得伺候時,走路都不敢發出聲音來。
滿身灰塵的朔親王爺還在前殿裡面跪等。
夜色深了,烏墨墨的天空風起雲湧,欲驟雨般沉悶。
穀梁初連日未眠,人雖伏在地上,仍有搖搖欲墜之意,似乎隨時都能昏睡過去。
他一把一把地掐自己的腿,力道狠辣,須臾不停。
睡不得啊,捷遠在等自己。
梁健遠遠看著王爺,心急欲焚,卻沒奈何。
三更鼓響,倪彬終於來到前殿,勸說地道,「王爺莫要心焦,這事不是急得來的。容皇上和娘娘個打商量的空子吧!您也倦了,歇上兩宿不會耽誤什麼。」
穀梁初聞言緩緩站起了身,雙手拍拍跪皺掉的袍角,抬腿就往外走。
倪彬以為他回王府休息,跟著送了幾步,很快瞅出方向不對勁來,連忙壓低嗓子喊道,「王爺這是去哪裡啊?娘娘寢宮不能擅闖,無報而入是大不孝,王爺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