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過後猛地降溫, 早上又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小雨, 從灰濛濛的天上降落,仿佛要滴水成冰。
姜烈淵站在走廊上,望著醫館青灰色的檐角,正淅淅瀝瀝地往下淌著雨水。
雨珠接二連三像是不斷線一般, 似乎要洗刷乾淨這個世界的污垢。
街上漸漸響起了小販的叫賣聲, 姜烈淵轉了轉乾澀的眼球, 忽地見陸玉笙從樓梯口走了上來, 揚了揚下巴打招呼。
「余兄在裡面?」
「他和兩個孩子睡下了。」姜烈淵見他一臉欲言又止,陸玉笙撓了撓頭,嘆了聲氣,罷了和姜烈淵一樣靠在欄杆上。
「我早上去報官, 那個招搖撞騙的騙子已經被抓了, 馬上就會有人去余府帶走潘芳芳。」姜烈淵道。
「本來我是打算直接回去的, 可是……唉。」陸玉笙指了指樓下:「你自己下去看看吧。」
姜烈淵視線移動。
醫館一樓, 還未開業,大門鎖著。
大廳中站著一個表情淡漠的紅衣少年,和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
是小妖和楊嬸。
「你為什麼會知道……」楊嬸眼眶通紅:「孩子,昨天我想了一晚上,你知道那假死的手段肯定不是巧合。我回去和老頭子連夜把我們家長安的土墳掘開,發現裡面的棺材早就被人動過,只剩乾枯的稻草……孩子,你讓阿婆看看你的正臉來,求求你!」
小妖背對著楊嬸,就在她手要伸過來轉他臉時,少年不耐煩道:「行了!」
楊嬸的手在半空中停住,淚花倏然淌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妖眉心擰著,冷聲道:「你現在和那老頭兒過得也挺好的不是嗎,就當你們家楊長安死了,你們兩人不照樣也能活下去嘛!」
楊嬸泣不成聲:「孩子,你就是我們家楊長安對吧,你當初、當初……」
「問我當初怎麼不回家?」小妖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恨恨道:「我一睜眼就被賣去了青.樓,我哭我鬧他們就拿著帶刺兒的鞭子抽我不給我飯吃!我要逃跑他們就把我當狗一樣地拴著脖子,讓我一晚上伺候三個男人!」
少年的聲音帶上了憤怒的哭腔:「我當時在想爹娘怎麼不來救我,夜夜盼著爹娘才苟活下去。而你們呢,你們就把我一埋什麼都不管了,繼續當我死了唄!」
「對不起,對不起……」楊嬸哭得要暈厥,身體一軟差點跪下,陸玉笙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無奈地對小妖道:「你這小孩兒,你後來不是都做到了男花魁嗎,那時候怎麼不回家?」
「我回家?好啊,」小妖淚珠滑落,而嘴角卻是在笑著:「我回家,昭告真箇烏村,你們的孩子不僅成了青.樓的頭牌還成了差點被玩死的夫郎,你們那時候會發現楊長安還不如死了好!」
「我的孩子只要活著,」楊嬸哭喊道:「那就是我的孩子。」
「我才不想當你們的孩子!」小妖眼底血紅道。
屋中又陷入了一陣沉默,只有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姜烈淵後背搭上了一隻手,他回頭見余粥不知何時醒了,攏了攏衣服走下來。
他攏了攏黑髮,雖神情有些疲憊但看著精神了不少。
「怎麼不多睡會兒。」姜烈淵給他攏了攏領口。
余粥搖了搖頭,緩步走入僵持的大廳中,對楊嬸溫聲道:「您昨晚也沒休息好,要不上去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