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陸承左手執細長銀針,右手自病患脖頸處一路向上,先是摸到後腦勺的風池穴,隨即以右手拇指測距,確定要找的穴位,便將細長銀針快速扎入。
他的動作看似不緊不慢,實則一氣呵成,流暢無阻,房間裡靜地連根針落地都能聽見。直到扎完這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針,兩位徒弟大氣不敢出一下。
「給你開十天的藥,十天後來這裡複診。」
收尾的事全權交給了小徒弟,陸承慢悠悠站起,他習慣性地望了一眼窗戶的位置,一句話沒說,安靜地扶著另一張空置的病床床沿,走了出去。
今日著實有些累了,他年紀輕輕,本該是精力最甚的時候,可惜這打娘胎裡帶出來的眼疾,這幾年日漸嚴重,如今已經發展到看近物都模糊不清,光線稍一不好,便是到處受挫。
哎,罷了。
正所謂「醫者不自醫」,陸承連連嘆氣,摸到桌邊的小椅坐下,又伸手在桌面輕輕一掃,碰到水壺才停下。一日忙碌,滴水未進。茶水已涼,他沒叫人,小心地倒了一些入杯,一飲而下。
天色已不早了,他在等兩位小徒將東西收拾完後一起回起雲軒用飯。屋外沒有燭火,於他而言,與全黑的境地無異。
「阿承,你怎麼還在這呢?今天很忙嗎?」
院外的竹門突然被人打開,風鈴「叮叮噹噹」好一頓作響。
「師姐?!」
陸承又驚又喜,連忙扶著桌沿往外走去,語氣里全是掩不住的雀躍。
「師姐,你什麼時候回谷的?」
他走得太急,一時高興地都忘了數步子,走到廊外,才大感不妙,雙手茫然地在身前的空氣中滑動。
「中午到的,想你今天要坐診,就沒來打擾你。」
陸子姍笑著走過去握住陸承的手,問道:「一起去吃飯嗎?今天吳媽燒了你愛吃的紅燒肉。」
「師姐說什麼,便是什麼。」
「這麼聽話?快讓師姐看看,我們的阿承是不是又長高了,看來都快比我高出一個頭了呢。」
「我難道不是一直比師姐高嗎?」
陸承一改往日嚴肅正經的模樣,冷淡的面孔上有了溫度,調皮地彎著嘴角。陸子姍短短几句話,如同一束強光掃過他暗淡無光的心窗,惹得他心臟亂跳。
兩人慢慢走回陸承住的起雲軒。陸子姍怕他磕著碰著,一路牽著弟弟的手,故意放慢腳步。
其實,陸承的診室離起雲軒並不遠,陸昌明嚴厲了一輩子,唯獨特別疼愛這個小徒弟,事事都給他開小灶,搞特殊。
別的師兄弟,一月坐診至少十五日,陸承不用。
全島的大夫每年需要輪流出島義診,陸承不用。
就連這住所,也是陸承的獨門獨院,環境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