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當年那個小女孩!」
那年陸承十三歲,第一次跟隨谷主陸昌明出去義診。
正是躊躇滿志的少年,以為自己學有所成,終於可以大展拳腳,無奈卻因為看不清人,又看不清字,被在場所有病患冷嘲熱諷。
少年的陸承一個人躲在角落裡鬱郁不得志,沒想到有個小女孩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偷偷地跑到他的身邊。
「小哥哥,你怎麼不開心?」
說罷,小姑娘摘下一顆冰糖葫蘆遞到陸承的面前。
「爹爹說了,人不開心,就要吃點甜的。」
那日風和日麗,那顆鮮紅的冰糖葫蘆在陸承眼裡格外顯眼,他準確地接過那顆酸酸甜甜的果子,兩個人津津有味地在河邊分享著美味,再有什麼壞心情也被風吹散了。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呢?」
聽這女童聲音,想來不過四五歲,陸承猜她是和家人走散了。
「哎,別提了。我爹爹帶我來看病,結果現在還在與大夫吵架呢!」
這小姑娘口氣十分老成,陸承聽了心中一樂,便說:「妹妹若信我,可否讓我給你搭個脈?我幫你看看是什麼病。」
「好呀好呀!謝謝小哥哥!」
這個奶聲奶氣的小姑娘,便是陸承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病人。
時隔多年,雖然當時他無力救治那個女童,卻從未忘記她的聲音,以及那顆美味的冰糖葫蘆。
「這……這不可能。」
世間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況且……況且當年她的情況明明已經……已經……
陸承瞪大眼睛,這完全不可思議,顫抖的手指不自覺地摸向唐樂樂的臉龐。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她。
乾燥粗糲的指腹認真地拂過唐樂樂的嘴唇、鼻樑、再到眼眶、額頭……
一寸一寸、一點一點,陸承摸了許久,卻始終想不起八年前那個女孩的模樣,頓時失落至極。
「你沒有看錯,我現在就是一個怪物。」
唐樂樂委屈地一說,然而憂傷仿佛只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馬上,她又展露笑顏。
千里迢迢趕來見他,她可不是來抱怨的。
隨即,寬慰陸承說:「我能多活這麼多年,已經是賺大發了。」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長久以來,他作為神醫谷最有名的大夫,一直努力維持著一個瞎子的得體,他不敢做太多的表情,不敢問太多的問題,不敢暴露自己的恐懼與害怕,無知與無措。他努力讓自己克制,克制地讓自己「得體」,然而如今他完全敗了,敗地潰不成軍。
此刻的陸承,慌亂無法,手足無措。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陸承茫然地垂下手,他萬萬沒想到,當年一句無心之言,竟改變了一個女孩的命運......
逆天改命是何其痛苦,沒想到她爹爹竟如此執拗,會如此折磨自己已經病重的女兒。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當年......定是很痛吧。」
陸承咬著嘴唇,全身都在發抖。
他久久不能釋懷,卻聽唐樂樂為他寬心:「不疼的,我爹爹手下有好多藥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有他們擋在我前頭,我又怎麼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