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這大半個月, 都是御前太監在給他換藥包紮,到底燙傷恢復幾成,如今是否還需上藥, 還灼熱需要吹冷風,她不是很清楚。
今晚又喝了那麼多酒,無異於雪上加霜。
雲卿思及此, 心裡越發惴惴不安。
只是此時此刻,她自己都未察覺, 她已開始有那麼一點在乎他的感受了……
怎料從角房去往主殿的路上,途徑小廚房, 恰巧碰上一個值夜燒水的小太監。
「雲卿姑娘,您還沒睡吶。」
小太監看到她,驚喜上前道:「太子殿下從慈寧宮給您帶了棗泥茶歇。原是瞧著您歇了,殿下就吩咐小的明兒一早再拿給您。如今正巧,小的這便去給您取來。」
「諳達留步,我等會回來再拿上吧。」
雲卿微微擠出一抹微笑,說罷轉身逃離。
她有些彷徨地走在廊下,望向瑞景軒的方向,屋子裡已早早熄了燈。
往日裡,夜深人靜褪去一身太子的穩重偽裝,小奶糰子總要纏著她講個故事才肯閉眼入睡。
今日他不僅沒叫人來打攪她,還細心地給她帶了愛吃的茶歇回來,懂事得根本不像個孩子。
前世也是這般,她懷孕時愛吃甜食,又不方便入宮赴宴。他若是瞧見御膳房出了新式的精緻棗泥點心,也會命人每樣都送去東宮。
前世今生,體貼如他,關愛著她。
這般情深義重的男人,如何能說放下就能放下?
憶起往昔,雲卿心口鼓脹。
翹首那座氣勢恢宏的乾清宮主殿,她亦是難以心安。
一時間,似有兩隻無形大手撕扯著她的靈魂,叫她難以招架自持。
……
乾清宮前的空曠廣場上,雕欄玉砌,深夜冷風狂狷。
雲卿裹緊身上青釉色的棉斗篷,頂著逆風,悄悄靠近。
她決定先瞧上一眼,只要他無大礙,她便悄無聲息回去。
遠遠的就能望見,三更半夜,康熙帝的寢殿凌霄閣內,依舊燈火通明。
御前侍衛訓練有素,整齊劃一的盔甲與佩劍,巡視步伐整齊有序,令人望而生畏,畏懼皇家之威。
雲卿避開他們,藏身在凌霄閣窗前靠西側、一根粗壯朱紅色柱子後,小心往窗戶裡面望去。
因為,今夜的門窗依舊是打開的。
這間屋子的主人,明顯身體不適。
康熙帝已換上一襲明黃色的褻衣,背對著窗戶,斜靠在窗前的羅漢床上,沒有準備要安寢的意思。
御前太監們圍在周遭,都畢恭畢敬地守著。
李德全正跪在床頭,為其按摩著頭頂的穴位。結果沒一會就被康熙帝煩躁地擺擺手,灰頭土臉地被打發開了。
而後是伺候梳發的小太監,躬身笑著提議:「萬歲爺,奴才用這象牙篦子,給您松松頭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