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只得安慰林如昭:「先等你阿爹回來,我們細細打聽,或許那陸勁也堪為人夫。」
但其實大夫人心裡也是沒有底的。
陸勁青年有為,卻不意味著他會是個好夫君。
做旁人夫君最要緊的是得知冷知熱,可陸勁二十八歲仍未娶,全心全意撲在收復燕雲十八州,安定北境之事上,不見得願意為後宅分心,何況他早早去了軍營,與一幫粗蠻子混在一處,也很難體貼溫柔。
更重要的是,大夫人擔心陸勁這個年紀還未有妻妾,恐怕有什麼難與外人道的隱疾。
大夫人心焦不已,卻不肯在女兒面前顯露半分,只柔聲安慰她,林如昭原本只是心情低落,卻因得了阿娘的安慰,便漸漸有了幾分委屈,她嗚嗚咽咽地趴在大夫人的膝頭上哭了起來。
大夫人聽林如昭一哭,心也絞痛。
她想到過去的這半生,外人瞧著是鮮花著錦,都羨她好命,卻不知少年夫妻,白頭偕老的背後是夫君心系朝堂,冷落後宅,以致於長子早夭,婆婆刁難,好容易艱難有孕,將乖女如珠如寶養大,卻又落得個姻緣錯過,亂點鴛鴦的下場,她豈能不怨不恨。
過了子時,大老爺好容易回了洛梅軒,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妻女釵環未卸,端肅衣裝坐在春榻上,嬌女困極了,卻仍舊強撐著倚在阿娘的肩頭不肯去睡,而大夫人抱著女兒,對蠟無語垂淚。
大老爺見著這好似在為他披麻戴孝的一幕,驚得差點跌腿,急忙道:「夫人,家中出何事了?」
大夫人正沉浸在怨恨中,聽聞此言便知罪魁已至,一時之間難以抽離情緒,恨恨道:「你還知道回來!」
大老爺平白挨罵,雖不知緣由,但也急忙解釋:「今日實在是陛下高興,強留我在宮中多喝了幾盞酒,一等散席,我便急急忙忙趕回來,路上不肯耽擱。」
又與大夫人邀功:「我剛進了垂花門,就見母親著人在那等我,我想著夫人還在家中等我,於是又趕忙命人退出,繞過半個宅子,從後院偏門而入。」
大夫人冷笑:「你這般做,就是心裡有鬼。」她指著放在堂前書案上的明黃諭旨,道,「關於這賜婚,你有什麼要交代的?」
此時林如昭也已經清醒過來,不喚阿爹,只是低著頭揉眼,橙黃的燭光下,白皙的手指擦過的水痕格外明顯。
大老爺嘆息聲,道:「昭昭,陸勁其人,也算良配。」
林如昭沒說話,大夫人便急急道:「怎麼算良配了,他大昭昭十一歲!十一歲啊!你讓昭昭老去後,誰來照顧她?何況他又是武將,萬一……有個萬一呢?」
大老爺道:「陸勁常年習武,身子康健,比上京那些弱不經風的書生不知能長壽幾許,他又為我朝收回故土,安定北境,身上功德不知幾何,便是菩薩也會保佑他長命百歲。何況,就算不是陸勁,夫人也能保證其餘人不會英年早逝嗎?」
大夫人愣道:「聽你這話里回護的意思,你是極其贊同這門親事了?」她臉一放,「你從實招來,陛下好端端地怎會想到給昭昭賜婚,這其中是否有你的推波助瀾?」
大老爺忙辨明清白:「這賜婚之事,我也很意外。陸勁班師回朝後,陛下便獨自見了他,也不知怎麼突然將我從文淵閣值房裡叫走,忽然問了我昭昭可否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