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飛升成神的修者,都是以凡人之軀修煉汲靈的修士。
魔修基本上不可能憫生境,得道飛升。
而最讓人唏噓的是——
早已被三界之人拋之腦後的太陽,雲霧,夜幕等神明。
他們已然在數以千萬計的日升日落後,逐漸失去了自我,徹底化作失去自我意識的「死物」。
但皎月沒有。
雖然至親們曾經有所懷疑過對方,但到底被夜明神年復一年的付出而打消了疑心。
而且在相處之中,她們也並非發現端倪。
夜明神是唯一一個成神之後,能夠把自我意識保持得最久的人。
戍朽年幼時,記得母親似乎對此事提出過一個猜想——
「或許夜明神保有自我意識的根源,是因為他體內仍殘存著七情六慾。」
「甚至在日積月累中愈發濃郁,所以……才致使他能夠保持數萬餘年的清醒。」
這抹靈光閃過識海的那一霎,戍朽也聽見了對方的回答。
「我不後悔成神。」
說完,墨色「白融」再次貼近她,甚至伸出手,用指腹貼上女人的虎口,輕輕摩挲起來,「只是覺得有些孤單而已。」
「我只要睜開眼睛,就能瞧見燈火輝煌的景象,你不知道……那副畫面究竟有多刺眼。」
「每一次月升,每一次入夜,我都覺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炙烤似的,又痛又癢。」
戍朽這回,連唇邊的笑容都沒有崩住。
她目視對方遊動指尖,在自己的指縫間來回穿梭,「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時候嗎?」
戍朽搖搖頭,並未阻攔對方,「不知道。」
話音剛落,一抹燦笑緊接著撞入她的眸中。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白融笑。
「我最喜歡被天光淹沒的瞬間——」
「因為,那是我最靠近燈火的時候。」
戍朽的眼睛顫了一瞬,很快恢復正常。
她輕輕捏住對方的指骨,無聲拉遠了幾分。
「……你真的不後悔?」
說話間,她的眼神也悄然射向盆栽上的雪色芽葉。
可它僅怔了片刻,便狀似人們昂頭挺胸的動作,撐直了枝丫。
與此同時,眼前的墨發男人已經笑著將頭顱遞入戍朽掌心,「不後悔。」
「戍姑娘……你呢,你後悔生為祖祇之人麼?」
這句反問傳入窗籠的時候,她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不過須臾,便又鬆開了手。
「——當然不後悔。」
兩人迎面相視,驀地扣緊雙手,越牽越緊。
就在滾燙澀意即將滑落眼眶的前一秒,眼前人忽而調轉話頭,再次貼近幾分,「戍姑娘,我今天……」
「可以和你一起入榻睡覺嗎?」
清淚於這一刻被戍朽盡數憋了回去。
她擺手推開對方,冷聲遞出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