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蘇雲喬覺著李長羲不像是會凌虐妻子的人。可這才新婚第二日,她若因為旁人一句玩笑話就此與丈夫生出齟齬、情意冷淡,往後的日子可怎麼熬啊。
夜漸漸深了,外頭秋風卷落黃葉落在窗沿,李長羲遲遲未歸。蘇雲喬心底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她起身將午後從平王妃處得的見面禮取來,想著轉換一下注意力,緩緩焦慮的心情。
不看不知道,一看便驚住了。那檀木盒子打開裡面沒有任何首飾金銀,只有滿滿當當一整盒契書,全都是平王妃的田產。
蘇雲喬不禁思量,到她手裡的田產就有這麼多,先前平王妃的親生女兒淑月郡主出嫁不知還帶走了多少嫁妝,這……真不愧是晉陽王氏豪族出身。
平王妃再無其他子女,想來今日是將全部身家都給了她。再想想李長羲在御前提及,平王妃自己不願離開幽宮,她將全部身家給了晚輩,自己陪著夫君患難相守,可想而知她對平王是何等情深。
「主子,時辰不早了,咱們明日搬去王府還有得操勞呢,早些休息吧。」白檀捧著燭台進來放在蘇雲喬手邊的桌上,燭火被微風牽動,斜長的光影落在盒中契書上輕輕浮動。
「世子還沒回來嗎?」
「世子說了,讓您先休息。」
蘇雲喬蓋上盒子示意白檀收好,起身往門外走去,「我去尋他。」
夜深霜重,迴廊曲折,檐牙下油紙燈籠散發著暖光照出一條小徑,蘇雲喬順著光源往後院深處走。迴廊盡頭,高牆橫絕去路,那高牆當中開了一扇洞門,不知通向何處。
蘇雲喬聽見一陣簌簌聲,似是秋風掃落葉,又像是舞劍劈風聲。
男子身形矯健在院中飛旋舞劍,劍鋒驚碎了磚石上覆蓋的枯葉,掀起碎沙與塵埃。餘光瞥見門洞中一曼妙身影走近,他不假思索便憑著本能翻腕回身,劍尖寒光閃爍,以雷霆之勢刺去。
劍尖在蘇雲喬額頭前面一拳的距離處穩穩停住,隨後快速收回。女子光潔如凝脂的額間被微風掃過,掀動了鬢邊散落的碎發。
蘇雲喬被這突如其來的寒芒嚇得僵在原地,心裡戰戰兢兢,身上亦不受控地微微發顫。修長的脖頸上滑落一滴香汗,咽喉處隨著吞咽的動作起伏。
從她第一次見李長羲,他就是一副溫潤如玉的矜貴公子形象,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戾氣橫生,令人心生畏懼。
蘇雲喬好不容易找回神魂,顫聲喚他:「殿、殿下,是我。」
李長羲也從忘我之境中抽離,漸漸反應過來,動作利落地將長劍收回鞘中,目光低沉:「我練劍一時入神,忘了東宮還有旁人,嚇著你了。」
「無妨,無妨。」蘇雲喬怯生生地試探:「殿下心情不好?」
「嗯。」李長羲的聲音有些沉悶。
片刻後,他抬頭看見蘇雲喬一臉惶恐不安的模樣,好似欲言又止。他隔著五步遠將劍扔回劍架上,才伸手環住她的腰身溫言安撫。
「我不是沖你。夜裡涼,先回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