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什麼呢?」
男人修長的指節輕輕拂過她的肩,在她的目光追隨中繞過圓桌坐到了對面,收回的右手點了下她面前的冊子。
「我父親過壽,蕭氏打算大辦宴席,我正愁選什麼賀禮送去。」蘇雲喬右手托著下頜,歪著腦袋盯著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藏品,話音落時才抬起眼眸對上李長羲的目光。
她在家中穿著素雅,烏黑秀髮挽了個靈蛇髻,僅簪一支寶石珠子穿成的海棠步搖,金絲流蘇垂下來輕輕搖曳,被屋外照進來的夕陽餘暉印在她的臉頰上。
李長羲看得一時失神,好一會兒才移開目光,沉思須臾。
「我記得庫房裡有一幅《松鶴延年圖》,是真跡。你不想費心費神,便拿了去吧。」
他這樣說,眼前美人仍是愁容未展。一陣沉默之後,李長羲釋然一笑,點了點蘇雲喬的臉頰,道:「你不是愁賀禮,是愁與人打交道吧?」
蘇雲喬被戳得回了神,道:「殿下心細如發,什麼都瞞不過你。」
李長羲挪動椅子到她身旁,問:「你可知陛下今日召我進宮都說了什麼?」
剛才還在說壽宴賀禮、人際往來的事,李長羲突然轉了話鋒,蘇雲喬先是怔愣,隨後配合他做出好奇的神情:「什麼?」
「你知道陸重山嗎?」李長羲問。
蘇雲喬回憶起一些傳聞中的往事,「榮和二十四年被南國俘虜的陸將軍陸重山?」
李長羲點點頭:「是。」
「當然知道。」蘇雲喬道:「我父親當年就是為此人不平,以言行不檢獲罪左遷南郡。」
李長羲並未重提舊事,而是望向西南方向遠處的天際,道:「南國朝廷扣留陸重山十五載,或許是嫌他年邁無用了,又或許是想給我朝添點堵,不久前遣了使臣傳書說要放陸重山歸國,請我朝派遣官吏去交接提人。」
蘇雲喬幾乎是在瞬息之間想到了什麼,右手從下頜處垂落下來,正色看他:「陛下莫不是想讓你去接陸重山回來?」
「不錯。」
李長羲道:「南國的國書中還附了阿姐的親筆信。陛下的意思是讓我去南國提人,順便探望阿姐、替他老人家看一眼重孫。待到來年春,再與南國使臣一同回京赴陛下萬壽宴。」
蘇雲喬聽罷便陷入了深思,近日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飛快閃回,心裡怦怦跳動。
景王因舉薦的官員出事受到牽連,或許還有朝陽公主上報了驚馬一事的緣故,總之近來不太好過。陛下停了他所有的職務、罰了他一年的俸祿,命他閉門思過,連個期限都沒有。
皇帝此時對李長羲委以重任,很難不讓人懷疑平王一脈有東山再起之勢。
或許這才是李長羲忽然岔開話題想表明的意思,他是想說,京城裡都是人精,蘇承宗壽宴當天沒有人敢刁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