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正中心鑲著金飾,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能在這麼小的一塊金上雕琢出牡丹的花樣,每一片花瓣都精細仿真,精緻至極。
蘇雲喬不禁有些疑惑,從前宅邸下人沒少議論她母親的事情,都說她母親出身低賤,是何等卑微不堪。她們口中低賤的女子,怎會有這樣昂貴的遺物?
蘇承宗家貧且節儉,不可能贈她這樣貴重的飾品。若是旁人送的,她當年為何選了蘇承宗?
正疑惑著,蘇承宗踱步來到窗邊,略顯滄桑的身影遮住了窗外的光照,將她攏在一片陰影中。
「我是個瞻前顧後的懦夫,年輕時敢與王侯辯是非,卻沒有一條路走到黑的勇氣。」
「皇甫先生超脫世外得以全身而退,梁相爺激流勇進至今屹立不倒,舉棋不定終究只能甘於平庸……」
蘇雲喬蹙起了眉,眼看著父親要開始一番滔滔不絕的說教,她適時的站起身來,將木盒子收好揣入袖中,沉聲道:「父親,吉時快到了,長話短說。」
蘇承宗好似被噎住了,半晌才嘆出一口氣,幽幽地說:「我只是在想如果當初沒有逼你嫁過去、如果我向盧家介紹的是你……好好的日子,怎麼就成這樣了。」
蘇雲喬不禁笑了,迎上父親的目光,反問道:「您覺得以前的日子很好?」
蘇承宗道:「雖然清貧,但勝在安穩。」
蘇雲喬緩緩地搖了搖頭:「您是百里聞名的清官,能聽見十里八鄉的冤屈,卻看不見自家後院的齟齬。這家裡,除了您和蘇琅,有誰過得如意呢?」
蘇承宗啞然,方才憂愁的神情中漸漸浮現出一抹詫異。蘇雲喬那麼溫婉的性子,如今也變得咄咄逼人了?
蘇雲喬不理會他的反應,更為堅決地說:「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世子殿下待我很好。即便哪天我們生了嫌隙或是遇上禍事,憑我如今擁有的錢財,我也能離開京城過上安穩的日子,無論如何都比從前寄人籬下要舒坦得多。」
蘇承宗艱難開口:「從前我真的不知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
「或許您確實不知情,您自掩雙目、覆雙耳,兩耳不聞家務事,究竟想逃避什麼呢?」蘇雲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將蘇承宗問得啞口無言。
「父親,您若是嚮往田園牧歌,當初就不該科考入仕。若是憧憬淡泊明志,當初就不該高攀蕭國公府。我不知道您今日顧左右而言他究竟想告誡什麼,也不知道您猶猶豫豫在回避什麼。等您想好究竟想說什麼,再喚我過來吧。」
蘇承宗在她的指責聲中走回書桌旁,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指了指門口,道:「你出去吧。」
蘇雲喬也不準備逗留了,走到門口時腳步停頓了一剎那,回過頭說:「您連自己的路都走不明白,何故苦口婆心地說教我?」
陽光歪歪斜斜打在中年男人的鬢邊,蘇雲喬才注意到蘇承宗的白髮長得有些快。她抿了抿唇,轉身離去。
白檀方才一直守在門口,書房裡的動靜不算大,但兩人的聲音也著實不小,她聽著不免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