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驚,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時喘不上氣。
殿內的交談聲仍在繼續,隨後傳來的是一道陌生的男聲。
「母后看重謝氏身後的利益,奈何世子重情,不肯辜負世子妃啊。」
「男女朝夕相處,最容易生出動情的錯覺。」
李淑月輕嗤:「他或許愛慕蘇氏女的美貌,那美貌能調動兵馬還是號令群臣?他是嫡長孫,他早該明白身後沒有退路。他不爭,旁人便會要他的命!」
殿外,蘇雲喬心頭似被尖錐刺中,膝下發軟,扶著石柱向後趔趄了一步。
殿內,卓朗仔細研磨著墨汁,目光落在李淑月的筆下。
破釜沉舟。
她的字蒼勁有力,一點看不出是女子的字跡。
卓朗不及他的父親熟讀晟朝詩文史傳,只能辨認出這四個字,卻不知背後的典故。盯著墨痕端詳許久,他眉間染上笑意,抬頭凝望李淑月的眼眸。
「母后為了世子的前程可謂殫精竭慮,我今日聽之,唯有羨慕。」
李淑月扔下毛筆,接過卓朗遞來的茶盞,一陣茶香四溢。
她不回應卓朗,自顧自地說:「我不僅是為長羲考量,也是為蘇氏著想。紅顏易老,有朝一日長羲厭倦了她的容顏、淡忘了今日的深情,會不會後悔如今自毀前程?情是最靠不住的東西,男人今日愛她入骨,明日便有可能恨她入骨。」
殿內的交談聲還未結束,蘇雲喬卻沒有心思繼續聽下去了。
第 43 章
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房, 蘇雲喬低頭看見自己身上華貴的衣裙,霎時間明白了自己過去的一天渾身不適之感是從何而來。
她只是一介小門小戶小官家最卑微的庶女,她此生所求不過是安逸二字。什麼勾心斗角, 什麼奪嫡,她與這些皇室親貴本就格格不入。
李長羲曾為她描繪遠離權力中心以後閒雲野鶴的生活,她竟天真地信以為真,想著做閒散宗室也好。李淑月的話就像利刃無情地捅破窗戶紙, 將他們幻想的閒適美夢砍碎。
她以為的夫妻恩愛、琴歌和鳴,其實是互相牽連。有她這般無用的妻族,李長羲前途晦暗。有李長羲這樣家境複雜的丈夫, 她憧憬的安逸生活便永遠只是奢望。
夫妻一場,李長羲待她體貼入微,在他身邊這半年裡, 蘇雲喬享受了前十六年不曾擁有過的溫情。其實她不是那麼自私的女子, 如果有可能,她也願意同李長羲同甘共苦。
可她不得不承認, 以她的家世, 只能與李長羲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