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皇帝下令趕盡殺絕的人,追兵就這樣隨意地放過逃犯拿一具無名女屍交差,就不怕留下禍根,來日春風吹又生,生出大禍嗎?
蘇雲喬仍是遲疑:「大人可還記得當年負責追捕母親的首領是誰?」
蘇承宗當年也有過許多疑慮,戰戰兢兢地過了兩三年,直到確信朝廷真的沒再追查,他的項上人頭始終穩穩地安在脖頸上,他才放下這件事不再糾結。
面對蘇雲喬的刨根問底,他只能儘量回憶,道:「追兵首領我是沒什麼印象了,不過當年的洛東營統帥可是已故的文勝侯。」
蘇雲喬一驚:「朝陽公主的駙馬、景紹小侯爺的父親?」
蘇承宗點頭道:「正是。」
朝陽公主與文勝侯夫婦與舊時東宮交好,而那時還是太子的平王力保陸重山,若是這樣說來,母親從追兵手中輕易逃脫便有些微妙了。
蘇雲喬的腦海中浮現出幽宮那位廢太子的身影,他究竟幫了陸家多少。
如此仁義的儲君,怎麼會淪落為人們口中瘋魔瘋癲謀反犯上的罪臣?想來他的仁義恰好與陛下的心意相悖,這怎麼不算是一種忤逆呢。
蘇雲喬不敢再想那些大逆不道的東西,起身來到蘇承宗的正前方,雙手交疊,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
「雲喬從前不懂事,因為大人多年的冷落心生怨懟,壽宴那日說了許多冒犯的話,今日想來實在是過意不去。若無大人仁義之舉,雲喬與母親難逃一劫,請蘇大人受雲喬一拜。」
蘇承宗怔然,下意識抬起手阻攔她。這麼多年他與蘇雲喬以父女相稱,他瞞騙蕭氏、瞞騙朝廷,瞞天過海,連自己都快信了。此刻蘇雲喬一聲一聲『蘇大人』,叫他恍惚間回不過神來。
「當年我也是一時氣血上頭衝動而為。如你所言,這些年我冷著你不管不顧,由著蕭氏和雲華對你百般打壓,說到底是我本性懦弱,後悔了。」
蘇雲喬固執地說:「大人救了我們母女一條命,已是再造之恩。」
蘇承宗攥緊拳藏入寬大的袖子裡,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懸在腹前,嗓音乾澀道:「罷了,你與陸將軍還有父女相認之日,我也算功德圓滿。只是你也別太過招搖,此時一旦泄露出去,將是滅門之災。」
…
蘇雲喬前腳離開蘇宅準備回平王府,白檀湊到馬車旁敲了下窗戶。
「怎麼了?」
「世子在洛城第一樓與楊才子把酒敘話,恰好遇上了景公子與更姑娘,世子讓人來傳話,問主子肯不肯賞臉湊個熱鬧。」
蘇雲喬聽這都是熟人的名字,自然不會落了李長羲的名字,欣然答應了。
洛城第一樓敢叫這個名字,自然是京城裡赫赫有名且深受權貴喜愛的酒樓,平日裡王侯府里擺宴就喜歡從這店裡訂酒席,出門呼朋喚友相聚會的首選也是它,是以酒樓外的街巷時常擁堵。
萬國宴將至,各國使臣相繼抵達京城,許多外邦人也慕名而來,勢要嘗一嘗這洛城第一樓有何過人之處,因此蘇雲喬的馬車到酒樓門口時,此處已是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