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暗中的卡座還坐著另一個人,沈榆唱之前稍微看了眼,只模模糊糊一個黑色的影子,桌上的酒杯和酒水變成他消遣的玩具,轉著玩兒出一卷漩渦。
這道聲音是更年輕的,嗓音有些低:「很好。」
明明是肯定的評價,老人卻不高興了,說:「就一個很好?我看你誇獎不大走心。」
那人說話沒什麼感情:「那我該如何?我不是您,我聽不懂,覺得悅耳就夠了。」
這話是很中肯,不知道那人看不看得見台上頭頂亮著燈的自己,沈榆還是朝著那邊笑了笑,表達禮貌。
老人聞言不再管他,走上前來,先報了自己的名諱,姓章,名濟年,介紹止於此,章濟年轉頭開始和他們探討了唱法,又重複一遍沈榆的唱段。
沈榆因為考慮到這只是自己一次趕鴨子上架的練習,唱的聲音並沒有很大,透露著稍微的不自信,而章濟年不同,他的發音標準,唱法也正確,沈榆上一次聽類似的腔調,是在沈珏的戲台子上。
「您是江浙人?」沈榆問。
「嗐,」章濟年唱完喝一口水,臉上皺紋明顯卻不顯老態,「我皇城根兒下的純種血脈!」
那倒是厲害有這沈榆聽著都覺得不彆扭,好像土生土長在江南的越語功底,幾人追問才得知,章濟年是距離臥月酒吧五站地鐵之外J大任教的老師,越劇的專家。
寧以橋和邱風對越劇都有些興趣,加上沈榆有讓長眠灣的音樂結合上中國傳統戲曲的創新想法,多和章濟年了解一些的空當,沈榆思緒瞎飄,眼睛也管不住,漸漸從手上的曲譜飄到黑暗中的人影那兒去。
不見人聞其聲,就剛剛一句話的功夫,沈榆覺得這人聲音顆粒感剛好,要是開嗓唱歌再合適不過。
又聊了會兒,時間將近凌晨兩點半,門外的雨還沒要小下來的趨勢,寧以橋和邱風開了車來,說要載沈榆回去,但四季花園距離他倆家都有些遠,沈榆不願意麻煩他們,從琴包旮旯里摸出把黑傘。
「我帶了傘,剛叫了車,馬上來。」
他是堅持的倔脾氣,兩人都沒辦法拿他怎樣,只說要沈榆到家了給個信兒。
沈榆一邊嗯嗯啊啊地應著,一邊收好東西走到門口,卻發現適才還在身邊和他們說話的章濟年不見了。
他又轉頭去看那卡座的位置,竟也是空無一人,留下個酒水殘存的玻璃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