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的风,高山的雪,大漠的广袤,海的辽阔,还有——你眼中的真相。
相比猛将如云、背景显赫的楚军,汉军的阵营不止单薄,而且不自律,比如隔三岔五就看不到人影的张良。
一看不顺眼就打得别人哭爹喊娘,让他赔钱赔到想哭爹喊娘的樊哙。
想方设法抠门攒钱,还老是装穷的萧何。
还有一脸熬夜太多,迟早短命的韩信......
刘季有时候会想,他是怎么拉起这种民间组织的,这些人到底为什么总对他信心满满,想来想去,刘季觉得,大概是自己长得帅,也仗义,大家都为他的人品魅力深深折服。
所以,尽管这群王八蛋都很没有礼貌,刘季还是时常安慰自己,这是大家爱戴他才表现出的真性情~
因此,当章邯与项梁的对峙陷入焦灼,他自觉领着军队到一边小打小闹,反正按照张良的说法,他现在正是规规矩矩装孙子的时候。
虽然,他本来就想这么干。
自古行军作战,除人为条件,自然条件亦能左右战局胜负,秦军与楚军交战已久,本就军心不稳,又粮草不济,章邯已是用尽办法稳定局面,不想进入多雨季节,敌方壁垒更加坚固难攻不算,后方补给也因道路被山洪泥石阻断而无法送入军中,加之与王离的援军消息中断,章邯与一干秦将实在担心,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不用楚军进攻,兵士们的战心也会被消磨干净。
铠甲随着急切的步子击撞作响,几名将领随急入章邯军帐,未言先拜,“将军,大秦锐士怎可坐以待毙?我等已经商议过,与其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反正等楚军援军一到,输了此战也是死罪,倒不如与决一死战!”
章邯端坐如山却心有怯意,怯的不是敌军,而是连这些将领都沉不住气了,“所以,你们今日是来请战的?”
“请将军允准!”齐心拜首,决战之心已定。
“你们......”章邯顿声,众将虽有逼迫之嫌,可所虑的确为眼前大患,然,身为一军主帅,怎能枉送数十万将士性命?“连日大雨,道路已然湿滑难行,楚军如今的优势又略胜我军,若他们坚守不出,我军贸然出击,与送死何异?此战一输,不止咸阳危矣,前来援救的长城军也极有可能因来不及撤退而被项羽、龙且、项梁、季布、刘季五路大军合围啃食,况且......我等若战死,将负决策失误之罪,依照秦律,我等留在咸阳的妻儿老小又当如何?!”
李副将一时情急,当即与章邯争辩,“军中已无粮草,王离将军虽然承诺您会带援军前来,可如今三月有余,即便路上耽搁,也不可能查不到半点消息,末将敢问,援军在何处?!粮草又在何处?!”
“李副将!”跪在李副将身边的应华低声提醒,旋即圆场道,“李副将并非有意顶撞将军,还请将军恕罪,末将跟随将军多年,知将军爱惜士卒、深谙用兵之道,不愿白白浪费人力,只是如今局势恶劣,绝非我等力能变之,开战的胜算是不大,可也好过如此耗下去,任敌军......任敌军宰割的好!”
应华说完,与众将叩首再请,“请将军下令出战!”
“......”章邯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虽然恼怒,却不知该气自己无能,还是气昔日人才济济的大秦如今奸佞当道、君主昏庸,若冯右丞相和上将军还在,他断不会连应急的粮草也调不到。
“请将军下令出战!”请战之声振聋发聩,帐外亦有应和。
见章邯动容,应华略撑起身子鼓动道,“将军,当断则断啊!”
“有粮啦,有粮啦......”帐外突然传来比请战还有振人心神的呼声。
众将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的脸上确定自己方才没有听错,章邯当即让应华出去一看究竟......
不一会儿,应华回来,一改之前的赴死心态,“将军,有粮了,有粮了!”
“多少?!”
“末将大概看了一下,再支撑我军半月的口粮应该不成问题。”
大概?高兴之余章邯更加疑惑,此时并非收成季节,半月的口粮已不是小数目,况且前几次粮草都送不进来,这次怎么就突然能送进来了?
“把押送粮草的人带过来,本将军要亲自审问。”
“将军,恐怕审问不了......押送粮草来的,都是聋哑之人”应华亲自查验过,除了一个天生聋哑的,其余的皆是被毒得又聋又哑。
“这……先将一半粮草分下去,剩下的好生看管”这样的作风不像是长城军,难道是?不对,罗网不会任由公子高的母族为我筹措粮草……
人生寂寞如雪,有时候喝点小酒也是好的,不过对于钦原来说,能站在船头,卖弄一下文艺气息就很好。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仰天大笑出门去,但寻酒家问牧童,啊,好诗,好诗~”
进入船舱,田言便听钦原自吹自擂,“粮草,我已经帮你送到了。”
“王八龟蛋傍地走,晴天霹雳现世报,满地狗屎捡不捡......”再吟诗几首,听得田言眉头紧皱,若不是人家有涵养,估计早提刀砍我了,这不,这么狗屁不通,不堪入耳的诗,她居然不打断,“哎呀,田堂主来了啊,怠慢怠慢~你可真是好定力,不过,在下怎么听说去送粮的人——个个聋哑?”
下了船头,笑脸逼近,呵气于田言脖颈,她却纹丝不动,“宋义将军负责劝说项梁拖延时日,我负责粮草,连送粮的人都是我选的,钱也是我出的,田堂主仅仅提供了运粮路线,却为何要令他们失语失聪?”
田言秉礼退开,钦原看似问罪却无责难之色,显然这一招是没有戳到她痛处,也在她能接受的范围,“章邯洞若观火,田言只是不希望我们的合作过早暴露。”
“都说你们这些谋士狡诈,今日领教,竟比我们这些杀手还无耻,不过,就这样把火引到我身上,堂主不觉得过分?”前些时日才说了不单独见面,今天就被田言逼得不得不私下相见,果然我这点脑子摆在聪明人前面,根本不算什么。
“于大局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汉军是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不能有任何污点,而钦原既然愿意合作,就应该能想到火只能往她那里烧,锅只能她来背。
“的确,不过田堂主怕是不知道,章邯将军跟那......谁谁谁关系还不错~”晃眼看到田言合十于腹部的双手微微收紧,故弄玄虚这一招,到什么时候都好用。
田言礼貌谢绝,“其他事宜田言并不想知道,还请阁下在本月内完成约定。”
“钦原定会依约而行”我虽爱折腾,但实在蹦跶不了的时候,还是很愿意夹着尾巴做人的。
花间影虎,动静如风。
虽饶了远路,按照季布有条不紊的行军速度,倒也没耽搁时日便到了城阳腹地,秦军援军必经之路。
“将军,王离率部离此处已不足其百里!”
“再探再报”分派斥候八方探路,季布立即安营扎寨,如今刘季镇守雍丘,他只需坚守几日,待英布、龙且援军一到,三军合兵便可阻断秦军援军,再等项梁将军一鼓作气灭掉章邯大军,回兵驰援,秦国便无兵可战了。
听完季布的部署,中尉难免不解,“既是如此,我军已绕至章邯大军后方,为何不与项梁将军前后夹击秦军,这样费时费力,万一?”
“万一我军等不到英布、龙且援军,被长城军一举击溃,反倒陷项梁将军于死局?”季布接口说出中尉的顾虑,细细解答,“项梁将军连战连胜,气势在章邯大军之上,又正值两军相持,并无近忧,但长城军乃秦国善战坚毅之军,若趁我部作战之时,奇袭后方,英布、龙且将军的援军又未到,那便是我楚军二军被夹击了,何况......你下去部署吧。”
“是”
展开兵书,季布随即进入备战状态,研习秦军作战方法及以往案例,龙且、英布与他的作战方式两两不同,待他们一到,还需提出些切实可行的建议,至于不采纳中尉之策的真正原因......汉军刘季绝非池中之物,身边有张良韩信等一干能臣武将跟随,又不喜显露锋芒,一贯装作胆小如鼠,虽现在被各路义军笑话不成气候,可难说日后会得势成龙。
他若趁我与项梁将军和章邯大军全力作战之时,夺下楚军攻占的城池,再有救援我与项梁将军、斩杀章邯之功,岂非一举跃为联军之首?
又甚者,他两军不帮,由着楚军与秦军两败俱伤,一举入主关中,岂非夺得天下共主之名?
若是那般,刘季的风头、所得人心必定远超少主,义帝本就不喜少主,若再如此,即便秦国灭了,楚人也是白忙一场。
眼前这般部署,虽有小人之嫌,可也是范军师与他早早商定的,即便战机流逝,项梁将军战败,他刘季,只能困于雍丘。
拿着战报,对于田言迫切想要项梁去死的决心,我仍是不解,然虽不解,却也隐隐觉得,项梁一败,虽对汉楚两军都无益处,却似乎.......让项氏一族与草根刘季的距离不那么大了。
“先生,你?!”听完钦原要传回咸阳的信息,喽啰立马吓出一身冷汗。
一把提起被我吓到的喽啰,作为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临时信差,就是不如罗网那些信手够胆量,“你没有听错,盘缠、干粮、马匹、路线图都给你备好了,赶紧去,早半个时辰达到,便多给你十金。”
重利诱之,必有拼命,喽啰一咬牙直起身子问,“那,那小人要是早一天达到呢?!”
“五百金”喽啰两眼一直,却立马被钦原捏住下巴,“但若晚了一刻,杀你全家,刨你祖坟,刖你手足”然后一放手,小喽啰骑了马,扬长而去。
民权山中,隐秘农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