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翎与张良番外(1 / 2)

项羽死后,刘季立国,帝名为邦,意为安.邦.定.国,丰衣足食。

欲安国,必平乱。

那些本就不是真心效力汉军,或半路相随,或欲瓜分天下的势力便成了一颗颗毒瘤。

临江王欢、燕王臧荼、项氏利几,首当其冲的成了刘邦安国的第一步,且凡项羽旧部,无不受君王猜忌。

至于一路追随的异姓功臣?欲致其于死地,先有求必应,骄宠无度。

封侯拜将之外,金银玉器、良田绢帛、府宅奴仆更不在话下,就连刘邦唯一的女儿也嫁于张耳之子,君臣一家,一片祥和,百废待兴,共创盛世。

可风平浪静就是惊涛骇浪,人心不死,祸患永难消除。

“我回来了”男子将一壶清酒倒入渭水,以祭奠亡魂。

“先生到过长安?”见男子容貌十分俊秀,举止优雅,船家问道。

鬼翎浅笑着施礼,尽显温润持重,“非也,只不过常常听人提起长安繁荣风雅,神往已久。”

“那你可就乘对船了~”

见船家一脸骄傲,鬼翎虚心问道,“哦?还请船家指教。”

“小老儿我撑船十载,读的书虽然不多,可知道的事儿却不比你们这些后生少,这长安之所以能在几年内闻名天下,还多亏了三位大人物。”

闻名天下?喝~不过依仗秦川之势而已。

鬼翎向天略略拱手,以示敬意,“这第一位自然是当今的皇帝陛下,不知后两位是?”

刘季立国之时,曾问群臣他与项羽的区别,其中许多评价流传出去,便成了老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运筹幄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留侯大人是天下学子的楷模,能得如此评价,也是实至名归,不知第三位是?”

船家敬畏之情尤甚前者,又夹杂着些许惋惜,“是位女子。”

“女子?”

“是呀,随着夫君南征北战,照顾一家老小,几次三番为夫君豁出性命,最后”

船家话还没说完,便有人制止,“哎哎哎,老东西你不想要命啦?皇家的事你也敢说?”

“就是就是,这好不容易天下太平,我们平民百姓管那么多干嘛~”

“对对对,先生你可别听这老家伙胡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船家赔笑着把船划过弯道,继而唱起了流传于长安街头巷尾的歌谣。

鬼翎大概听了听歌谣里对刘季及一干汉臣的赞颂,低头进了船舱休息,下面的路不会那么平缓了。

时值夏季,绿草如茵,宫墙内外一片姹紫嫣红,唯有皇后的寝宫仍旧冰天雪地,从去年秋天一直封冻至今,连开遍宫闱的莺莺燕燕,也透不进半点暖意。

悠长的小径上,戚莹牵着儿子从花丛中窜出,带着满身的芳香,撞得缓步而行的吕雉差点跌倒,“嘶~哪个不长......哟,这不是皇后娘娘么?”拂去裙摆上的花粉,漫不经心地道歉,“抱歉,妹妹忙着带如意去见陛下,没有瞧见皇后娘娘~”

“无妨”任凭戚莹气焰嚣张,吕雉始终举止端庄,进退得体。

戚莹屈膝伏礼,盈盈一笑,便胜过百花漫烂,“多谢皇后娘娘大度,妹妹一会儿见了陛下,定讨一份驻颜方,好让娘娘去去眼角额间的皱纹~”

“......有劳了”戚莹从未看清自己,更未看清吕雉,也不曾深究过吕雉究竟为何要忍耐这样挑衅。

傍晚,讨公道的人来了。

“拜...”

“都给我滚下去”提着裙子长驱直入,吕媭可不是什么善茬。

宫人们赶紧消失~

“插花插花!姐,你心可真宽啊,我听说今天在御花园,那贱人...”

“她是陛下亲封的宠姬,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吕雉人前纵容戚莹洋洋得意的离去,人后也维护得没有一丝怒意。

只是,不是每一个吕家人都能明白吕雉的用意。

从小生活在她保护之下,又被樊哙宠得无法无天的妹妹,自然人容不得别人这样欺辱她的姐姐,“姐,你怎么好赖不分呢?哦,你堂堂一个皇后,被姬妾欺负,还不许我说两句了?这样,你要是不方便出手,我去!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浪!”

“本宫既是皇后,就应该有容人之量,口角之争不过后宫常事,何须出手”将木棉花用作点缀,任由其余的花朵争奇斗艳,有些时候只要占据一席之地即可,无须耀眼。

吕媭气的语无伦次,“呵,只怕再过不久,你的皇后之位都要容出去了吧?”原以为满门荣耀,不想姐姐这两年越发软弱,“我就不明白了,那贱人外无亲族,内无近臣...”

吕雉拍桌而起,“谁告诉你吕氏在朝中有近臣?!”处理项羽旧部只是一个开始,吕家与多位开国功臣均关系匪浅,若再不收敛,只怕不是丢掉皇后之位那么简单。

“......”吕雉的猛然呵斥,镇得吕媭顿时哑言。

平复心态,吕雉继续插花,“走吧,管好你自己的嘴。”

“我......妹妹告退”纵使有一百个不甘心,吕媭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吕媭走后,吕雉并未立即召回被赶出去的宫人。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皇后娘娘果然聪慧过人~”继而,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即便与他有段距离,吕雉也未转过身去看投射在屏风上的身影,“全赖阁下所赐。”

鬼翎淡漠地笑着,毫不在意吕雉话里的埋怨,“她再得宠,也不过靠着一副皮.肉,只要你现在不动她和她的儿子,刘季就没有借口向你发难~”

“其他事我都可以忍,比这艰难十倍的日子我也不惧,可盈儿......”

“宣太后不也代子执政数十年?谁又敢说秦昭王不是一位明君?皇后何必急在一时。”

心下了然,吕雉也不再摆弄眼前的花瓶了,“阁下确定此法不会被人察觉?”

“绝对不会”殐里香搭配好以后,就算长时间放在室内,只要男女共处一室不超过半个时辰,便不会中毒。

“他...到底是我的丈夫。”

“呵”鬼翎近乎嘲讽地笑出声,“手足父兄都可以相残,夫妻算什么?你不要忘记,封后之时,诏书上的人,原本不是你,皇后娘娘~”

“娘娘,该用膳了”宫侍进来收起屏风的时候,殿内一如往昔的空荡凄清。

“太子呢?”

“......”宫侍低了低头,生怕伤了吕雉的心。

“说,本宫恕你无罪。”

“戚夫人说三殿下怕黑睡不着,请太子殿下...去......相陪几晚。”

陛下,你看见了么?我与你唯一的儿子,竟被人如此轻贱。

子文,我后悔,我真的后悔了。

吕雉心一沉,平静地吩咐道,“传膳,再将这瓶花送到陛下寝殿”共患难易,共富贵难,所谓同心同德,不过戏言。

夕阳西下里,一骑扬尘,绕过大道便不得不在兜兜转转的山间慢了下来,随着映入眼帘的景色越发朦胧,马背上的萧何倒是不那么着急了。

又走了一段小路,萧何干脆下来牵着马儿步行,或急或缓,微风细雨,青峰翠竹,直到衣物被雨珠微微浸湿,才见到隐在竹林间的屋子。

浮躁的心情早在见到张良的前一刻就荡然无存,再看那人坐在亭下煮茶自饮,淡得融如风中的神情,还未开口,萧何就有了主意。

“我这里很久没有来人了,萧相国既然来了,不妨坐一会儿。”

原本顿住脚步的萧何落拓的一甩袖子,大步走了过去,拿起张良为他斟的茶浅尝一口,“留侯的茶艺......不减当年”肯定周围再无他人,安然落座。

“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昔年的汉军营中,唯有萧何喝过他烹的茶,其他人或没有那个闲心,或觉得甚烦。

清幽的茉莉与微苦的决明子混在一起,饮时觉得神清气爽,过后却是千般滋味萦绕口中,言语描述不出的无可奈何,“子房...还没放下么?”

听到这声子房,张良眉头一舒,好似心结未解,不再掩藏地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并非没有放下,只是忘不掉。”

萧何长长的叹息,原是来张良处找答案的,现下却是要反过来劝劝他了,“子房风采卓然,却终敌不过岁月如梭,更别说如我这般垂垂老矣,无法在风雨飘渺中抽身离去......许多事,并不是放不放得下的问题,而是大势所趋。”

看着杯中头发花白的倒影,张良抓着茶杯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从很久之前他心里就压了太多事,无人可说,无人可知,明明不后悔那些决定,却时常忍不住想,如果当时他再周全一些的话,他们的结局断不会那样惨烈。

他最喜欢的,不是谋划全局的算无遗策,也不是天下学子的尊重爱戴,更不是为刘季及群臣所忌之后的明哲保身。

而是......罢了,都回不去了。

无人再叫他小良子,无人再护他任性妄为,亦无人愿称他一句三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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