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搂着孟笙的头,小声嘀咕道:“笙儿,你是不是冷了,我给你暖暖,好不好?”说罢竟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裹在那具早已没有感觉的尸体上。
陆开桓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在他腿上,伸手去摸,在孟笙腰间摸到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东西,陆开桓费了些力气才把那东西掏了出来,当他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终于忍不住,流下滚滚热泪。
那是一块芙蓉玉雕刻的玉佩,是桃花的图样,通体呈淡淡的粉白色,算不上是顶好的玉石,玉色不够清透且有杂质,雕工也不怎么样,甚至还有一片花瓣有刻错的痕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权宦随身带着的竟是如此廉价的一块玉佩。
但陆开桓明白,这块玉佩是哪里来的。
这是他尚且还是少年的时候,亲手为孟笙雕的桃花佩。
那时陆开桓作为质子,被远送突厥,只有孟笙毅然决然地跟着他去了突厥受罪。在突厥,他和孟笙过得是极为压抑的生活,只能苦中作乐,倒是和孟笙在那蛮夷之地过了三年简单快乐的生活,这块玉佩就是在孟笙生辰时,陆开桓为孟笙准备的贺礼。只是当时陆开桓身上的钱不够,只能买了一块品相平平的芙蓉玉,拿回来自己雕刻。
这么多年过去了,陆开桓已然记不得孟笙收到这块玉佩的时候是什么神情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块早被他丢在记忆长河中的玉佩,竟被孟笙这样视若珍宝地带着……
神思恍惚间,太医已经提着木箱匆匆而来:“参见皇上。”
陆开桓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太医,然后扯唇惨然一笑,低声道:“你过来看看,他是不是走了?”
太医怔了一下,将手探上孟笙细瘦的手腕,在心里措了一番婉转的言辞,却被皇帝抢了先:“行了,你不用说了,朕知道,他已经死了……也是,他怎么还愿意留在朕身边?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已将太医吓了个半死,连忙跪地磕头,恐慌到了极点:“请陛下恕臣无能,恕臣无能……”
皇后不知何时也到了御花园,站在陆开桓旁边提醒道:“陛下,是早朝的时辰了。”
陆开桓抬头看了看皇后,眼神里满是血丝,似乎一夜间便苍老许多。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后扶了扶松松挽着的发髻,弯腰在陆开桓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道,“陛下还是赶紧梳洗上朝吧,免得这宫里传出去,说您为了一个宦官伤心欲绝,甚至罢了早朝,陛下想想,这要是被天下人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想陛下,怎么想孟公公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开桓如同被皇后兜头浇了一大桶冷水,整个人都冷了下来,许久,他低头亲了亲怀中孟笙的额头,然后将人放在地上,强撑着吩咐道:“烧了吧。”
这三个字,是陆开桓这辈子下过的最心痛,最不忍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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