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们总爱争,到底是糖葫芦好吃还是糖画好吃?所以,尽管齐修贤一直在说糖画有多好吃,我却一次也没有尝过。
我实在害怕彼此间的沉默不语,便先开了口,“我突然不想吃糖葫芦了,我想吃糖画。”
齐修贤迟疑了半会儿说道,“你从来都不喜欢的。”
我没搭理他,快步小跑到卖糖画的摊位前,却发现人去空空。正在诧异的时候,齐修贤从身后走来递了只糖葫芦给我,说道,“卖糖画的嬷嬷因为老伴病重,前些日子回乡去了……”
我心猛地一震,方才我还想着,齐修贤属兔,那我就画个兔子,当着他的面,一口一口吃掉。谁让他,故意对我的问话避而不答的?
可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大口,鼻子一酸,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凄凉,“齐修贤,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做尽了坏事?为什么我明明救了人,到头来却把自己给葬送了,阿娘说了,宫里就没一个好人……”
“我想喝酒。”我道,他今晚奇怪地很,总会时不时地看向我,却又不说话。
“不能喝,”他道,“明天是你大喜,受文武百官朝拜的日子,可不能出什么乱子。”
他十分诚恳地规劝我,就连神情也格外肃穆。喝酒容易误事,我知道,他大概怎么也忘不了,就在不久前,我酒兴上头,一把将他推进了湖里。
我只要一喝醉,在他面前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但齐修贤不一样,他家教甚严,每每我喝醉酒,吐了他一身,回到府中,总少不了齐大将军的一顿棍棒相加。
彼时,他总会轻快地拍身上的灰尘,并解说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就当是为了我爹好,他年事已高,疏散一下筋骨,有何不可?!”
这也是他第一次劝我不要饮酒。他家教虽严,但性子上却远远要比我顽皮上许多。这样的性子,自然也不愿意去做那循规蹈矩的读书郎。
“哦!不喝就不喝呗,”我小声嘀咕道,“管得还挺多!”
说罢,我眼角余光偷偷看向他,与他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间,他突然亮着嗓子说道,“谢瑶,嫁人归嫁人,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食言。”
语气又反转回了我从前认识的齐修贤,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什么事?”
我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可能是醉得不省人事时答应的,那也说不准。
“你有了夫君,我却孤身一人,这不公平……”
我略微皱眉,又踮起脚尖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
没发烫啊!
“你有话说话,磨磨唧唧地像个娘……”我连忙止声,有些厌弃道,“快说!”
“你从前说,会替我找一个世上最好的娘子!”
“……”
“我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他应该是思春了,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娶呢?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承认,”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用一种很失望的看着我,而后得意洋洋说道,“你想毁约那也没关系……”
“你说什么?”我抬头看向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眸。
“那我就把初七的事,告诉给太子殿下。”他微微弓腰,附在我的耳旁,很是得瑟。
‘初七’这二字,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我飞快地护住腰间的半枚同心玉佩,慌兮兮应道,“别,我答应你就是,不过,是好是坏我可不管。”
他满意地点点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
我这人偏就瞧不惯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于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往他的脚背猛地跺了下去。
看着他的脸由白到红,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飞快跑出好远。
“谢瑶!你又玩阴的!”他喊道,跟在我后头穷追不舍。
三九严寒的冬日,衣衫笨重,在跑出一段路之后,我实在跑不动了,停下脚步,与他远远相望,双手撑在腰间,气喘吁吁道,“好男不跟女斗!你这是在恃强凌弱!”
“那就快点回府吧!”他道,用眼神示意我的身后。
我一脸茫然地回过头去,看见不远处的朱漆大门,眉心紧皱到一起。
好家伙,果然把他那排兵布阵的天赋用到了我的身上。
退亦是守,这九街十八巷,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已经绕回到了自己的府前。我刚说什么,他却潇洒地转过身去,挥了挥了手,并无他话。
看着他一身漆黑,行走在茫茫的夜中,明月当空,疏星点点,就让我不得不回想起,从前我二人常在月色下漫步的时光,从小到大,算算也许多年了。
也不知怎地,我突然就急了。往前疾走几部,唤住他,“齐修贤!”
他没有回头,却停下了脚步,无奈中带着一丝厌弃,“又怎么了?”
“你要多保重!”我道。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我,呆立了一会儿,“怎么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区区一堵宫墙罢了……”
我突然不敢细看他的眼神,慌忙低下头去,小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会时常进宫来看我?”
“不!”他道,“难得有这么的机会,终于可以摆脱你,又怎么会自投罗网?!”
于是,我又一次被气到了,再反应过来时,却见齐修贤随手捡了小石头,替我叩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
门开了,庭院内移出来一丝光亮,再见齐修贤却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