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出了门各回各屋。
张山屋里,王春香迟迟未睡,迫不及待地问他,“爹娘都说什么了,唠这么老半天?”
张山挨着桌子坐下,低着脑袋,烦闷地揉搓头发,“爹娘说要分家。”
“啊?”王春香吓了一跳,“干甚么就要分家?”
王春香第一反应便是:分家了那亏的是他们,小叔子吃的多且不提,但他力气大干得多,一天活计抵她当家的两天活计。
“不成,不能分。”
他们屋没点油灯,张山摸索着上床,脑子又糊涂又乱。
“娘,”大花被王春香那惊呼吓醒了。
“睡你的去,”王春香回了一句,她爬上木板床,“怎么回事到底?你说啊。”
张山被她问得不耐烦,干脆就说了。
王春香听完只说了一句,“还没进门就让二弟分家,进门了还得了?”
“不关那人的事?”张山也怨过,但满脑子想的更多是以后供娃上学的事。
王春香是个不消停的。
张山烦闷说她,“别瞎吵吵了,大花二花都被你吵醒了。”
“这都要分家了,我怎么能冷静?”王春香坐起来。
“行,你不想睡是吧?我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且不说张山如何一句一句跟她掰扯清楚的。
张高回了屋同样了无睡意,大块头翻来翻去,弄得床板咯吱咯吱响。
第二日一早,两兄弟起晚了。
赵老头披着外套坐在屋檐下,面前是一把正要镶嵌楔子的锄头。今天活多,干活的家伙都得拿出来修理。
张高搬了凳子在他旁边坐下,“爹,我来吧。”
他拿起砍柴刀,利索地削起木块,楔子头大尾小,是要塞到锄头与锄头柄的空隙处用作固定的。
赵老头身子往后一靠,恰好,老大张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出来。
“爹,”
“大哥,”张高抬头打招呼。
“柱子,”张山神色些许不自然。
昨夜里他和王春香又讨论了一遍,结果到最后,王春香也想分家了,同样动摇了他的想法。
王春香天不亮就起来了,她在灶房做好饭叫他们过去吃。
“爹娘,饭好了!”
张老头敲掉鞋里头进的沙子,穿上鞋站起来,“走吧,”
早上是菜饼子和野菜汤,菜饼子做法简单,玉米皮渣倒在盆里,倒上野菜根杵弄出来的汁水,不断搅拌,糊成一团,再切分成几块碾平了贴在锅里烧,一面烘熟了再翻另一面。
玉米皮渣的清甜和野菜汁水的苦味中和掉,吃起来没滋没味,咽下去倒还有股玉米的香甜。
大花和二花没看见有鸡蛋羹吃,有些沮丧,家里有几只母鸡,下的蛋留着赶集去卖,她们三天才能吃上一回。
“看什么看呢,赶紧吃,”王春香给她们姐妹俩一人夹了一个,她自个端起碗呼啦喝两口野菜汤,吃一口饼子。
刘氏端着碗,目光扫过兄弟俩,没再提昨晚的事。
吃完饭,刘氏找了布袋,往里头装了几个菜饼,塞给张老头,她自己拎着茶壶。
王春香清洗好碗筷,叮嘱姐妹俩不许乱走,她裹上头巾,匆匆忙忙去地里。
地里忙得热火朝天,秋天最后一茬,收完粮食他们便可以翻地准备明年的耕种了。
张高热得满头大汗,对面是村里的杨氏一家人,杨氏她闺女过来送水,被她以会晒黑的理由赶走了。
张高那粗糙的脸蛋黑红黑红,额头两颊的汗水啪嗒往下掉。他心情复杂,看着杨氏的闺女匆匆忙忙离开,那梨花呢?她长得比杨三妞好看,没人帮她干活,她怎么办?
一想这事,张高待不住,手下动作加快。
“柱子,你慢点,急啥急?”刘氏热得喘不上气,抬手抹去额头汗水。
“早些干完早点回去!”
地里另一处角落,王春香捶着酸痛的腰身,耳边是呼哧呼哧的呼吸声,正是她当家的。
她看向张高的方向,走到她男人身边压低声音道,“都要分家了,你悠着点干,让老二多干一点。”
能多占一点便宜就多占一点。
张山瞪她一眼,“啥话都能说是不是?没瞧着天气闷热,过几天要下雨了吗?粮食被水泡了你吃啥?”
王春香一哽,她为了占便宜,好像真把这事忘了。
赵梨花挎着篮子牵着弟弟的手从山上下来,身后的鸟鸣一声比一声脆。一波又一波的鸟儿回归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