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大儒,一个是东宁府监司,两人聊天内容跨度极大。
赵言喝茶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下来,大脑自动选取对他来说有用的内容,竟然也收获了不少。
看来他这趟是没有白来,赵言垂眸。
他这副安安静静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忽视。两位的茶水都是他默默添上的。
陈庭正恰好口渴,摸到温热的杯沿,动作一顿,这才分神看了赵言一眼。
赵言的态度始终十分谦逊。
一旁的孙广咳了咳,漫不经心地扯向闲话题,问他最近忙不忙。
“你泡茶手艺又上涨了。”陈庭正用茶杯盖刮去上面飘着的茶叶沫子,轻饮了一口,避而不答他的问题。
言下之意,能找你喝茶,肯定是闲时来的。
两人似乎打着哑谜,赵言一开始还没听出来。
“你觉得怎么样?”孙夫子亲自替他倒茶,眼底带着笑意。
陈庭正沉默着,不急不缓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孙夫子笑了两声,忽然看向赵言,“孙岳他同我说,让你拙用勤补,良则要更勤。”
赵言似乎抓住了某个点,难得愣了一下。
“你最近在试赋方面进步了得,我也知你大部分时间放在了这方面,只是你所以为的擅长,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这位陈监司,在某些方面不比你孙夫子差,你可要跟在他身边学上几日?”
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和惊喜,砸得赵言刷地抬起头,看向孙夫子。
陈庭正上半个月便频频收到孙夫子的推荐亲笔信,信中不遗余力地吹捧他的某个学生,直言:有没功夫让他提点两下。
他事务繁忙,不久抛之脑后,直到这月又收到催促的信,月底恰好忙完公务,他就过来了。
倒没想到,会是这个小子。料是他这辈子见过不少事,也第一次得知,两人之间若是有缘分,竟然能凑巧成这样。
惊讶之后,赵言却是反思了一下孙夫子说的话,他来到东宁府后,在功课温习上,严重‘偏科’,经他一提,他反应很快。
只是,赵言先看向陈庭正,他很清楚,陈庭正不是现在的他能攀扯得上的。
孙广一向笑眯眯的,似乎了然于胸。过了一会,他对面的人才道,“我每月有两日假期,”
朝中官员有假期,地方官员也是一样,不过他们的休假显得十分形式主义,甚至假期都是直接宿在监司所。
赵言了然而识趣,急忙站起作揖,“学生多谢监司,”
一个月两日,所学的或许能抵下十日学的。
赵言离开时还有些晕乎,未曾料到有意外收获,当然,他亦知晓,这事还是两个孙夫子合力谋成的,他回头望了眼孙家的大门,心中一阵感叹,感恩于遇上这两位夫子。
院中的茶水还未撤下,赵言一离开,孙夫子便不像平日里那般端着,他道,“你与言小子认识?”
陈庭正,“嗯,”却没解释。
还是孙夫子多叨了两句,逼得他说出其中的事。
不一会儿,院中传来抚掌大笑的声音,“缘分啊,妙啊。”
吴瀚他们几个老老实实待在府中,每日都会腾出时间来绕着院子跑上几圈,一开始府里的丫鬟和小厮还十分不解,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吴瀚在跑了一个多月之后,再也不嫌弃家中院子小了,甚至拖着步伐囔囔着想换个小一点的院子。
赵言回来时,他们几个正好跑到东院。
临近冬日,东宁府的冷不同于北方,冬天一来,那股子湿冷直接渗透进衣服,触及皮肤。吴瀚他们跑了几圈,脱了外头的短袄和两件厚外衣,如今里头只穿了件挡风的秋衣。
若是以前,他们因着身体弱是万万不敢的,只如今他们洗个冷水澡都不会皱眉。
四人脑门冒着热汗,两鬓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甚至身上穿的衣服在浸湿了汗水的情况下,颜色深了几层。
赵言搓了搓手,待搓热之后,他将碍人的短袄递给身后的小厮,抬手瞬间,他发现自己衣服又变短了,他揉了揉眉头,心想再忍忍。
“言,言哥儿,”四人跑过来,气喘吁吁的。
赵言热了热身,道,“你们先回去,我跑几圈再回来。”
方仲礼跟上来,“我陪你吧,我还没跑完。”
赵言点头,调整着呼吸绕着院子跑起来。
方仲礼努力跟上他的步伐,跑完后,正好夕阳落下,天边一抹橙红。
洗漱完,吴瀚掐着点让小厮摆上饭菜,桌上热气腾腾,外头夜色却一片清冷。
“言哥儿,用饭了,今日有老鸭汤!”
那冒着热气的便是中间那碗老鸭汤,厨娘用当地手法熬制的,里头加了不少好料,那些料在汤熬好之后都捞出来了,所以如今是分辨不出来什么的。
桌子是圆的,一圈放了五张凳子,互相隔着合适的空隙,对面还空了一块没人坐,他们默契地围着赵言。
赵言看着他们笑嘻嘻地谈论功课,反而有种带孩子的感觉。
直到五人挨个给他夹菜‘孝顺’他的时候,那种感觉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