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殘存的理智在斷線的邊緣徘徊,腦袋混亂無序,從小到大遭受到的所有不公以及因此產生的所有痛苦與不甘都在這一刻齊齊朝他撲來。
為什麼不要他卻又把他生下來?為什么小時候明明他什麼也沒做卻還是被欺負?為什麼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也即將被奪走生命?為什麼他都這麼努力活著了,卻還是要經歷如此不堪的事情?
無所解釋也無解的一切密密麻麻地將他圍住,抽走他僅存的空氣。
腦袋在窒息的最後一刻,只剩下最後一個想法——他想死掉,死掉就再也不用面對這難堪的一切。
但在想法成型的那一刻,老院長慈祥的臉卻又隱隱地浮現在腦海。
混亂的思緒又一點點地停止了下來。他不能死。 他需要去醫院給老院長交醫藥費。
病房裝著讓人窒息的死寂,半小時後,向北一拖著酸疼昏沉的身體下床,步履蹣跚,靈魂空蕩。
走出病房,在拐角的時候,一個迎面拐過來的人差點將他撞倒。那個人長得很高大,並沒有和他道歉,而是站在原地垂眸看他,眼神探究。
向北一低下頭,他身上是病號服,腳下是拖鞋,也許露出來的皮膚上還有不堪入目的痕跡。
難堪,但只要足夠麻木就好。他不等也不需要人道歉,繼續忍著恥辱的痛緩慢離開。
沒有錢也沒有手機,向北一站在醫院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眼神發灰,再也找不出過去的任何一點光亮。
他得先回宿舍換掉身上的衣服,打電話去蛋糕店請假,再去『別故』拿書包。
至於是誰送他來的醫院?他當時是何種難堪情形?他已經不願再去想像,逃避是是此刻最好的保護殼。
身無分文,沒法坐公交,但宿舍枕頭底下壓有一張五十塊。這裡距離F大不是太遠,走路花兩小時能到。但他走不動了。
向北一最終選擇打車。能麻木內心但無法麻木痛覺,坐立一路,到校門口時,向北一後背已經完全汗濕。從車上下來時,甚至沒站穩往前一撲直接跪在了地上。
校門口今天值班的保安之一和向北一熟識,見狀上前將他扶起,了解情況後還給他墊付了打車費。
「孩子,腿怎麼了?沒事吧?」保安面露擔憂。
保安沒看出異樣,說明外露的皮膚沒有留下痕跡,這是留給他唯一的體面。
搖了搖頭,和保安道過謝,向北一忍著撕心欲裂的疼走回宿舍。
回到宿舍,向北一已經被疼痛折磨到了難以忍耐的地步,好在宿舍沒人。
李覓桌上的日期居然已經比他以為的多劃掉了三天,意味著,他已經三天沒去醫院了,也沒有和蛋糕店、酒吧請假。
他脫去被汗水打濕的衣服,站在浴室的鏡子前,身上都是痕跡,從鎖骨往下布滿的紅與紫的吻痕,腰間和手臂上泛青的指痕,都那麼不堪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