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见面,自然有涉及家族和朝廷的机密之事要谈。邢燕承就道:“磐磐,我让人先送你回宫,可好?”
顾磐磐也觉得今天练得差不多了,就道:“好的,燕承哥哥。”
邢燕承提醒她:“但是你这弓箭,恐怕带不进宫里。”
外边的兵器的确进不了宫,除非是皇帝特别恩准,顾磐磐只好托邢燕承把弓带给邢觅楹,下次开课就帮她带去书院。
邢燕夺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直到顾磐磐离开,才与邢燕承并肩进了一间静室。
——
接着一连十来天,顾磐磐都没有再见过皇帝。
连隋祐恒想去乾极殿请安,也被拒绝。隋祐恒见不着皇帝,很不开心。
顾磐磐倒是如常生活,偶尔也在想,皇帝怎么突然就不见魏王了呢。直到这一日,京中发生一件事。
銮仪司和御前亲军司,在京中抓走数名官员,封锁抄家,当今圣上,一日之内,连下九道抄家与处斩令!
这九道上令,皆是源于一起盐课贪污案。
先帝安平三年起,因多地远离战乱,各道州上报人口增长,额定盐销量已太少,请求增加盐引定额。先帝立的规矩是当年的定额之外,增加的盐引需缴税两倍于定额数。官员抓住这个契机,欺上瞒下,以增额的价格卖出大量定额盐引,向盐商强索贿赂,导致盐价疯长,穷人家难知盐滋味。
此案由两名巡盐御史冯世安和左齐共同“上报”,经勾沉司查证,共有盐铁司,大同、定州等共十六个州府的一百三十多名官员涉案,官阶高至盐铁司副转运使,低至州衙长史,多者一人便以此敛财达十万两银之巨。当然,除去盐课谋私,还有数罪并发。
在地方上的官员已就地处决。中央官员则是遭到抓捕。
此事一出,朝野震惊。像容定濯等少数权宦是知道皇帝在查盐政,可没想到皇帝能查这样快这样多,更没想到他真敢开刀,还一开就是一片。
各地风咆雨哮,一夜入狱的,就地处斩的,拒捕发生混战的,还有宫门外跪了一地求见皇帝的,翻覆喧沸,乾极殿里却是岿然不动。
隋祉玉还在看书,手握书卷,罗移不断进来禀报求见的官员名单,终于说到户部尚书苏庆华求见时,隋祉玉突然站起,淡色眸子一片冰冷肃杀,厉声道:
“盐铁副使张苛献的罪行,罄竹难书,朕这里的卷宗,抱去明政堂,让容苏一党仔细看个清楚。”
随即露出讥讽笑意,道:“传朕旨意,若执意求情者,按党羽论处!”
罗移却是知道,隋祉玉真正大怒的时候其实早已过去,今日正是割取胜利果实的时候,心情是大好的。
罗移便想着如何助助兴,就说:“陛下,乔贵太妃的远房表妹进宫,音容兼美,连贵太妃也赞其音律,一手琵琶可谓出神入化。不若命她前来侍奉?”
罗移是罗虚的义子,对皇帝极是忠心,始终惦记着皇帝的子嗣问题。
隋祉玉的确是心情好,听罗移说起女人,目光深了深,略微沉默,道:“不必。传魏王过来陪朕说话。”
罗移一愣,传魏王?这皇上还第一次主动传魏王陪侍。
隋祉玉又加一句:“魏王闹腾,记得把能约束他的人亦唤上。”
罗移又是微愣,脑中瞬间转过无数思绪,看看皇帝,道:“是,陛下。”
隋祐恒还是第一次受到皇帝哥哥召见,以往都是他自己去皇帝那里蹭座,今儿个心里的滋味别提有多美。
隋祐恒的亲王袍服终于连夜赶制出来一部分,按规制他今日并不需穿蟒袍,但他坚持穿上一件红色小蟒袍,他要穿给皇帝哥哥看!
到了乾极殿,隋祐恒为了匹配这身绣蟒小袍,上前很正式地行礼:“臣弟拜见,滑……滑帝哥哥!”
隋祐恒缺了一颗门牙,说话豁风:“滑……滑帝哥哥,姐姐说,窝在换牙了!”说完担心自己的形象,又赶紧捧起小手捂住嘴。
“……”隋祉玉看了看隋祐恒,一时没说出话来。
他看向他身边的少女,却见是个陌生的脸孔。
那是薜荔,并不是顾磐磐。薜荔很紧张,并不敢直视皇帝的脸,只立即行礼道:“奴婢薜荔,见过皇上。”
隋祉玉收回目光,道:“嗯。”
隋祉玉想了想,单独带着隋祐恒来到殿外,走了数步,他问:“怎么顾磐磐没有跟你一起?”
第17章
见皇帝问起这个,隋祐恒立即道:“哥哥是不是也想我姐姐了?”
隋祉玉看看魏王这天真的神态,笑了笑,他怎可能想顾磐磐。他只是觉得,顾磐磐不大称职,受命入宫,却不把握住每个接近他的机会。
她居然不跟着隋祐恒一起来。
他答:“朕是看你每回过来,她都在,随口一问。”
罗移便上前提醒,说:“殿下,这样的问题往后可别再问。”
若是被天子想着,那顾磐磐的身份,可就只能是封为宫妃。
“哦。”隋祐恒闻言就叹气:“别提了,姐姐她最近常请旨出宫。”顾磐磐这些天很少陪着他,把他丢给薜荔了。
隋祉玉近日忙于政务,没怎么关注顾磐磐,闻言不再多问,两人又走回殿里。
他进屋的时候,薜荔这才看清龙颜,愣了一愣。
薜荔完全没有想过,这个手握天下生杀的国君,竟然是长这个样子。
毕竟她待在太皇太后宫里,那边谁会议论皇帝的容貌呢。
在她心里,皇帝应当是很威严的,而这个人,的确也是不怒自威,却跟她想象的那种威严很不一样。
这个皇上的威严,不仅叫人敬畏,更叫人想被他所征服,让人春心动漾,想被那样一双让人看了就要沉醉的眼睛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