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锐卿目光慈和,笑意清雅:“既然你对读书习字这般厌恶,那么想必你在武之一道上,也会拿出像你两位哥哥一样的恒心。”
黎川猛:……
他想想那些让他头疼的、躺在床上背了快半年都没背下来三字经, 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木头, 最终狠狠心, 一闭眼,一点头:“我能!”
不过是块木头而已, 他迟早能捏得动。
至于能否做到像是未来养母那般举重若轻, 这个问题现在的他放弃思考。
不久, 包厢门被推开, 小二端着几盏冰碗上桌,黎锐卿拿起银勺用了一口,之后三个孩子才拿起勺子开始享用。
只是很显然,现在的黎锐卿并未有享用美食的心情。
他回忆着之前苏满娘单手捏碎木船的动作,脑海中又晃过她之前蹭蹭蹭爬树的灵活身姿,眼底飞速闪过一抹兴味。
或许,他书桌上未婚妻的资料,也并不像是想象中那般齐全。
*
一年半后。
天上的白雪洋洋洒洒地飘洒了大半个月,苏家在二月初时低调地出了孝。
彼时刚好在春节前夕,苏家全家回到了老家吕镇,除服并祭奠先祖后,一行人只在吕镇待过了正月初三,又急匆匆地赶回了辛图城。
鉴于今年的农历二月初九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留给苏父的赶路时间不多。
索性辛图城距离京城并不远,年前黎锐卿也早已为苏父安排好了京城那边的住处,这边苏父一除服归来,黎锐卿那边安排的人车队人马就护送着苏父前往京城赶考。
自从苏父离家后,苏母就坐卧不安,她一会儿担心这次苏父赶路匆忙,会着凉生病,耽误赶考,一会儿又害怕今年春季白雪连绵,苏父会在考场号房中挨饿受冻。
短短十天,苏父那边还未传来消息,苏母自己便先着了冻,受了凉。
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苏母是这一天的寿辰。
苏满娘这日起了个大早,与厨娘打了声招呼,就单独占据了一个锅眼。
云婆子一边为苏满娘打开锅盖,一边欣喜地念叨:“这些都是这两日从农人手中采购的山货。葛根、鲜蘑、金顶蘑……十几种菇类和老母鸡、猪腿骨炖了一晚上,绝对的鲜美。”
“有劳了。”
“哪里哪里,姑娘客气。”
鸡汤是从昨日开始炖的,小火吊了一晚上,一打开锅盖,便能闻到浓郁的鲜香清甜。
苏满娘用漏勺将汤中东西全部捞出,又将汤上面漂浮着的厚厚鸡油给单独撇到一旁的盆里,只留下清汤部分,作为今天的汤头。
处理完毕,她才取出昨晚醒好的面团。
苏家最艰难的那几年,苏家的厨房事物都是苏满娘一手包圆,尤其是苏父,那两年因为治腿,他的精神一度很是痛苦萎靡,所以她对苏父最爱吃的抻面下了大力气研究过。
直到后来苏父中了举,家中买了厨娘,苏父和苏母还都曾与她说,她做的抻面更加劲道好吃。
苏满娘一下又一下地揉着面团,想着曾经那几年的经历,唇畔泄出一丝柔柔的笑意。
之所以她做的面条格外劲道,她想,应该是她力气格外大的缘故吧。
六巧穿得圆鼓鼓的,从外面雪地中小跑进来,看到苏满娘,她将怀中的大瓮放下:“小姐,这大瓮奴婢给您取过来了。”
经过钱嬷嬷的教导,六巧这一年多来也有了许多变化,眉眼与气质皆沉稳了不少。
苏满娘从其中取出一块早已经腌制好的咸菜,取出在凉水中浸泡,问她道:“母亲房中可亮了烛光?”
“亮了,刚亮。奴婢过来的时候,特意留心过。”
苏满娘点头,又估算了下时间,示意云婆子去将另外一口锅的水烧开,开始抻面。
她十指翻飞交叠,面条流畅飞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六巧即便已经看过无数次,还是忍不住惊叹:“小姐,你这抻面的功夫真厉害。”
“唯熟练耳。”
她这做面条,从六七岁便开始接触,一直练习了四年多。
最开始只是根据记忆,慢慢尝试地去寻找技巧抻,之后便是逐渐熟练。那几年,若非她力气大,换成一般她那个年纪的孩童,指不定早会将胳膊抻肿。
她还记得当时她家祖宅后面的那些山上,总是会有路人在其中迷路走不出来,有的实在饿得狠了,她还会过去揽客,卖给他们一碗自己练习废掉的面条,赚点面钱。
“小姐,今天夫人过生,估计未来姑爷也是要来的。”
苏满娘手上动作利落,嘴角上翘,听得这话,动作停也未停地颔首:“确实。”
她自定亲后,就一直在深闺备嫁,虽很少出门,却仍与黎锐卿有过几次见面机会。
或是受黎母邀请去黎府时,与之碰见,或是重阳登高时,与之偶遇,或是她带着苏润兴一起去书斋淘书时,与之相逢。
而每一次,苏满娘都会察觉,黎锐卿在刻意观察她的表情。
并且在之后每次分别,发现自己果真没有对他有任何心动和非分之想时,又会多欣慰几分。
对此,苏满娘是无奈的。
她想,也不知这位黎大人是对他的脸太自信,还是对她之前的承诺太过不够信任,这每次见面都要整一轮的观察,她都会为他有些心累。
“是该来送一下礼,即便今年父亲不在家中,但也是刚刚出了孝,中午送礼时,他该是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