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费南渡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向后退了三步。
他懒懒的斜倚在门框上,勾着嘴角朝老教授挥了挥手:“不好意思,听不懂英语,要不您试试普通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激动嘈杂的哄笑声,接着就是各种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和明目张胆的交头接耳——
“这……这是那个谁?”
“活见鬼了,他怎么会出现在‘教室’这种地方。”
“看架势不像是来打架的,倒像是……像是来上课的?”
“开什么玩笑。”
“不能够吧?”
“喔——有好戏看喽!”
老教授重重一巴掌拍在讲台上,示意诸人保持安静,伸手往教室门方向一指:“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哪个班的?”
“老师,别激动,”费南渡笑了笑,头跟着脖子往后一仰,偏头向门外某个方向看去。须臾,回头道:“人来了,问他吧。”说完也不再理会老教授,双手插兜的进了教室,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
“你给我——”
老教授“站住”二字还没脱口,余光忽然一晃,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慢吞吞的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校长老温两手负后,一派学究范的走进了教室。见老教授正满脸怒色的瞪着某个已经在最后一排落座的人影,心道不妙,加快步子挪了过去,握住老教授的手把人带到一边,二人一阵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
前排同学耳朵尖,耳朵不尖这个时候也得尽量让它们尖起来,闻得一丝半句,只言片语里透出的内容不多,关键词大概是什么“学分”,“抓阄”,“教育”,“面子”之类,前后语境不够连贯,很难推敲出个中含义来。
老温逗留的时间不长,最后在老教授肩上拍了拍,笑吟吟的出了教室。他这一走,老教授也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了,或者说是被老温点透了、说服了、分析明白了什么,总之没再揪着刚刚的插曲不放。课本一翻,眼镜一推,继续上课。
“我听说……”崔绍群扭头往后排扫了一眼,搡了搡薛眠的胳膊:“这个纨绔子弟之前找过你麻烦?”
从费南渡进门起到他从旁边过道走过,薛眠一直处于有点莫名愣神的状态,直到崔绍群这突然的一搡才把他搡回神思,低声“啊”了一句后转过脸看着崔绍群:“学长你刚刚说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崔绍群抠了块巧克力扔进嘴里:“刚刚那阵骚动你没反应吗?”
反应?
怎么会没反应。
毕竟这么突然出现的一个人。
薛眠忽然想起不久前某个下午的校门口,那个坐在敞篷车里朝自己晃着课本说很快就会来学校上课的人。没想到他话兑现得这么快,或说这话居然兑现了,不过短短一个国庆假期,从不踏足校门的人还真来了。
但这里是外院的选修课,他这个商学院的来干什么?
走神瞎想了一会儿,椅子下面突然传来几波连续的震动,伴随“当”、“当”、“当”的三下撞击,震得薛眠两条小腿都跟着抖了抖。
台上的老教授叽里呱啦说得激情四射唾沫横飞,薛眠不想被抓住点名,把头往下一压,确定老教授的视线扫不到自己,这才扭过脖子瞪向背后,看看是哪个二缺在瞎闹。
刚把头转过去,一张毫无征兆的脸就这么突然放大的贴在了眼前——
刚才情急之下,他脑袋转得太快了些,差点碰上一只高挺耸立的鼻子。此刻前后排的两张脸如此近距离的面对着面,各自的呼吸几乎能擦到对方的鼻尖上。
这是一张五官俊朗,线条明晰,有如刀劈斧削的脸。
瞳孔深邃,眉弓高翘,睫毛浓密得像是两把茸毛扇子,张合在薄薄的眼皮上,衬得眼神神秘犀利,如同夜视的猫。
大眼瞪小眼的,薛眠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对方,一时间竟然忘了要避开。直到旁边的崔绍群不小心一瞥,瞥到这副四目相交的奇异场景,再度出手,搡醒了他:“干嘛呢,不听课搞什么鬼?”
薛眠顺势醒过神来,赶紧撤身往后一退,可他和桌子之间的空隙太窄,回身又回得太猛,刚退到一半,半边身子“哐啷”一声撞上了桌沿,发出一道特别响亮的突兀动静。
台上老教授的滔滔不绝被这一声无情打断,脸上瞬间风云变色,写满了“我已忍无可忍你们太过分了你们这是在欺负我这个老头子好说话”,一怒之下,拍案而起:“who has something to say!”
sorry。
nobody想say something。
老教授一声喝毕,手一秒没停顿的跟着就往这边指了过来。薛眠心道完蛋,暗自叹了口气,躲已无处躲,只好站起来解释点什么。
但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
就在薛眠刚把折叠椅底板收上去的前一秒,身后已经不疾不徐的站起了一个人,食中两指在太阳穴那儿一点,慢条斯理的朝老教授敬了个潦草敷衍的军/礼:“no, sir。”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再度爆发出一片毫不克制的哄堂大笑。
老教授面色已然铁青,但没有像先前那样发作,而是推了下眼镜,清了清嗓子,带着一点疏离客套的笑看过去:“mr.费,如果你不想听我的课,我建议你还是尽快换课比较好。毕竟这里有这么多同学,他们跟你不……”
“老师,”费南渡拿起面前的一本书,朝老教授挥了挥:“我其实特别喜欢您的课,正在努力做笔记,您要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