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
眼底似划过一道亮光,费南渡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一会儿给你一根试试。”
薛眠想都没想,立刻摇头:“不用!”
“这么激动。”雨已经停了,费南渡将伞收起,拿在了手里:“男人么,抽烟喝酒方显真我本色。”
“……”
什么谬论?
“谁规定男人就得会抽烟喝酒?”薛眠有点不服。
费南渡挑了挑眉,没接话。倒不是他说不明白,而是这个小朋友未必能听得明白。不谙世事的少年郎,怎么会懂那些浮于血肉沉入骨中的辛辣与灼烧,带给人的意义早不是一口烈酒、半支青烟那么简单。
“没人规定,”费南渡边走边道:“但它就是对的。”
“你不讲理。”薛眠觑他。
费南渡笑:“跟我这样的人,要讲什么道理。”
薛眠冷嗤:“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二人大约是气不对味,说不上三两句就开始剑拔弩张。费南渡念在自己长他几岁,不予计较,笑了笑,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先挂免战牌:“行,你是真男人,如假包换。”
因为不是周末,加上又刚下过一场大雨,走在何家寨里的行人并不多,学生更是少之又少。大部分吃饭的食肆小店里虽然亮着明晃晃的灯光,但看不到什么顾客,无事可做的店家就抓一把瓜子倚在门前边嗑边聊,时不时喊两嗓子,招揽那些经过的路人。
薛眠站在一家奶茶店门口,等着那个一进村就急着找小卖部的烟鬼。雨水滋润过的村落里,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清凉的泥土香,很淡,被风裹挟着吹过来,拂在脸上,丝丝入鼻息,吸进胸腔,提神醒脑。
烟鬼嘴里叼着支烟,晃晃荡荡从一个角落小超市走出来,借着街道两边各色不一的霓虹之光,见十几米开外的奶茶小铺前安静的站着一道清瘦身影。
费南渡眯了眯眼睛,深邃幽暗的目光像一支箭,穿过面前萦绕的薄雾轻烟,静静的看着。
这个男孩子,总觉得哪里跟别人不太一样。
年纪不大,不过十八/九,但眉宇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沉重?
压抑,冷漠?
还是什么其它。
那种感觉,在每一次课堂上不经意偏头扫到他的侧脸时,在他极度认真神情专注的听课写字时,以为掩饰得很好,可就像此刻自己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闻者既有意,又岂会不察。
“常来这儿?”费南渡已经走到他面前。
两株并肩水杉安静的扎根在小街延伸出的岔道边,树干高大,树冠碧绿,枝繁叶茂,像是两个携手相偕的侣人朋伴,长年累月守着这条不起眼的街道,看它出日热闹繁华,看他入夜落寞谢幕。
薛眠盯着这两株绿木,出了会儿神。
忽然,感觉脖后跟一凉,有什么东西正贴在那儿,轻轻一动,在那处细腻雪白的项子上弹了两下。
薛眠倏的回神,一张俊逸的脸停在眼前,带着点淡淡的笑,就这么看着自己。
“想什么,”费南渡松开搭在他脖颈后的大手,夹下嘴里的烟:“这么出神。”
“没什么,”薛眠收拾了一下一时迷茫的心绪:“想吃什么,或者先走一圈看看再说?”
“不用,”费南渡说:“你来定,你选什么我吃什么。”
你选什么我吃什么。
仿佛心窝里突然蹿出了一根小小的尖针,扎得薛眠浑身麻了一下,不禁抬头看去——
烟雾缭绕的那一头,费南渡逆光站在一片灯红酒绿中,彩色的广告灯箱在他四周闪烁不息。那张刀劈斧削般轮廓分明、凌厉有余的脸庞隐在灯火阑珊深处,光影在他周身镶了一层模糊的金边,只有鼻息间吞吐的薄薄烟雾可见。
这张脸,很英俊,也很神秘。
已经恢复到初见时的神态。
看不透。
薛眠干咳了一声:“我知道一家川菜馆,你能吃辣吗?”
“能,”费南渡丢掉烟头:“走吧。”
因为武小满嗜辣如命,无论是学校食堂还是何家寨,但凡招子上有个“川”字的食肆他都光顾过。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薛眠与他待得久了,原本口味上并不偏爱某种菜系的他也慢慢变得爱吃辣起来。
二人进了一家店面很干净亮堂的馆子,抬头一看——“一颗滚石超好吃川菜馆”,嚯,这店名,够长也够实在。
年轻的女老板长得明艳动人,一头长发乌黑透亮,望之不过二十出头,正站在收银台旁捧着手机玩斗地主,见忽有客至,想到今天一天都没开张了,顿时喜上眉梢,笑脸相迎,主动替二人找了一张位置极好的餐桌,又是倒水又是递菜单,忙得开心。
“不用给我看了,”费南渡一见薛眠把菜单向自己递过来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干脆把话说在他前面:“你来吧,点什么我都吃。”
薛眠看了他一眼,没再推辞,但他拿捏不准费南渡是不是真的能吃辣,所以点菜的时候留了个心,点了一道半酸甜半辣的鱼香肉丝,一道水煮肉片,一道麻婆豆腐,剩下的就让老板炒一道非川菜的西红柿鸡蛋,再加一份海带汤,基本差不多了。
“等一下,”费南渡见他点好,招手叫住了要去后厨下单的老板:“有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