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綏點點頭,神情蔫蔫,抓起桌面的奏摺就開始批閱。
燭光隱晦,照亮了筆下的一行行小字,少年的聲音也在其中變得十分艱澀。
「放心吧劉公公,朕沒事。躺了半個月,也該起來活動活動了。也不能總躺床上當個廢人。」
「……」
劉公公嘴裡酸啾啾的,看著短短小半月,愈發清瘦的少年,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他望了眼門外深沉的天色,嘆道:「我去吩咐御膳房煮點熱湯給陛下暖暖身子。」
「好。」祈綏點頭。
劉公公出了御書房,回來時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他將甘甜的枸杞銀耳羹遞到少年手邊,又端來一碗暖胃的米湯。
和聲道:「陛下,來喝點吧。」
祈綏咳嗽了聲,一抬頭,眼前瞬間浮現了斑斑的黑點,有些難受。
「要命,我不會活不長了吧?我都怕睡一覺,永遠醒不來了呢。」
「陛下說的什麼胡話,趕緊呸呸呸!」
劉公公嫌晦氣,立馬拍了兩下嘴巴,像是要把這晦氣散出去,「陛下只是生了一場病,這病啊,遲早會好的。」
「陛下是天子,是我們大晟的王,定會得老天保佑。相信太醫署的太醫們,身體一定會好的。」
祈綏被這無厘頭的一番話逗笑,伸手端起銀耳羹,放在唇邊淺淺抿了口。
銀耳羹裡面三四顆枸杞,咬在嘴裡泛著點點不明顯的苦澀。
窗外暮色由黑轉青,見不到一點星子,少年撫摸著瓷碗光滑的邊緣,眸色不由深了深。
他聲音很輕,「劉公公,你覺得朕是個好皇帝嗎?」
「嗯?」
劉公公一時沒反應過來,喉嚨哽了哽,「陛下為何說這種話?」
祈綏緩慢趴下桌子,眼睛擋在了瓷碗後面,「雖然從攝政王手中奪了權,但我從來沒做出過對百姓有裨益的事,更沒有做出一番政績。」
「我從來沒當過皇帝,更不懂這皇帝該怎麼當。如果我身體好,我可能願意花一生去研究。但我感覺我活不長了。」
祈綏說著,聲音放得越來越輕,腦袋縮在臂彎里不吱聲了。
他很難受,但身體上的痛苦比不上心裡的半分,像把尖銳無比的刀子,將他表面那層唯一的光鮮,捅得血肉模糊。
痛,實在是太痛了。
劉公公呼吸稍滯,微思。
上了年紀的人腦子總是遲鈍的,他糾結地伸手,隔著一層薄薄的燭光,摸了摸小皇帝的腦袋。
「陛下,人的命數是由天定的,不是人說活不長便活不長的。陛下雖身子不佳,但稍加調理,一定會好起來的。」
末了,劉公公頓了頓,又補充道:「陛下,你是大晟的天,大晟的子民沒有你,天會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