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屹就跪在師尊門口前,一下一下地磕頭,一下一下地祈求他能救救祈綏。
喉嚨喊得嘶啞,頭破又血流。
只要師尊答應,就算此後讓他再不下山,賀屹也願意。
眾人笑他愚蠢,為了一個早已不是人的半妖,居然犧牲至此。
那晚上,賀屹等了很久很久,在寒風中不住地磕頭祈求,希望師尊能開門,希望師尊幫幫自己。
身上的傷口還未結痂,每一下的牽扯都將他折磨得面目扭曲,痛苦非常。
傷口撕裂的聲音近在耳畔,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鮮血浸濕了他單薄的衣料,將下跪的地面模糊得血色片片,觸目驚心。
可他咬著牙,就這麼不停地磕了大半夜的頭。
一聲聲的「師尊」,一句句的「求您」。
最後換來老者踏出房門的一腳,看著他,無奈地嘆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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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好漫長的夢,夢裡的他從出生到成長,從長棲殿到戈壁沙灘。
一幀幀,一幕幕,都在他腦海中演繹了個遍。
他在夢裡看著那個「祈綏」重複了他曾經那麼熟悉的生活軌跡,又從軍營到蒼生,刀光劍影,篝火山脈。
一切都太熟悉,又太陌生。
他這時候又想問自己了。
如果再給他一個可以重來的機會,他會像當初一樣選擇進入軍營,將自己的未來都貢獻給眾生。
還是繼續在長棲殿當他吃喝玩樂的小霸王,今日摸魚,明日逗鳥,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那一刻時間都仿佛停止了。
將所有時光回溯,也將他回溯在雪山之巔。
他站在雪山之巔,睥睨天下眾生茫茫,一邊是煙火與新茶,一邊是硝煙與廢墟。
仿佛在告訴他,他該如何選擇。
但腳底下的雪山驟然悲鳴,地崩山搖間,大片的白茫茫沖刷了眼前的世界,將所有都淹沒其中。
一切都消失了。
他眼中就只剩下落在掌心的一片雪。
他和這片雪融成了一體,風帶著他穿過十里長街,帶著他擦過幼童的風車,攤販的刀刃,又停留在出嫁姑娘的金冠。
畫面一轉,他落在一片黑漆漆的戰場。
聽見戰馬沖天的嘶鳴,望見滾燙的血液撒於土地,還有倒而不起的戰旗。
最後,他停留在戰場上一個少年的指尖,融化成水,洗淨了他指尖的血。
少年看向他,看向指尖的那抹冰涼。
祈綏也看向他,看著雪,看著少年。
少年看著自己。
…
祈綏睜開了眼,大腦渾渾噩噩的,胸口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整個人沉重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