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雨越下越大,風也大了起來,灶房的門被吹得咯吱咯吱響,桃花摸著黑去灶房把小虎抱去了堂屋,用乾草圈了個狗窩,就在小雞仔旁邊。
到了深夜,雨勢愈發的大,大風吹得屋子後頭的樹林子呼呼作響,聽著猶如群鬼在嚎叫,桃花被嚇醒後便睡不著了。
屋子也暗,她在床上躺了會兒,輾轉反側難入眠,便起身披了件衣裳,把油燈點亮,讓屋子有一絲光亮,這才心安許多。
此時已是全然沒了睡意,她乾脆拿過針線簍,坐在桌邊就著油燈那一抹昏黃的光納起了鞋底。
衛大虎整日在山裡跑,山路難行,鞋子磨損極快,一雙新鞋穿個幾日便如那十年未換的破鞋一般,不是腳後跟磨破了,便是腳指頭露了出來。他人魁梧健壯,腳也寬大,桃花從未見過這般大的腳,就跟他這個人似的,她也沒見過。
油燈昏暗,桃花手頭動作不慢,針腳密實,做得極認真。
夏日裡還能穿草鞋,便是一日磨損一雙,也不咋心疼。冬日便不行了,他們這兒的冬天冷得很,積雪三尺,莫說草鞋,便是穿著棉鞋在外頭行走,半日下來,腳指頭都會凍得受不住。
老人熬不過冬天,窮人看不見春雪。
冬日苦寒,家境貧寒的人家冬日存糧不足,亦或家中取暖的柴火不夠,更甚沒有銀錢置辦過冬的被褥衣物,一家子饑寒交迫,冬日漫長,若是再生個病沒錢醫治,莫說老人,便是壯年漢子也扛不住。
桃花挨過餓也受過凍,在她的記憶里,無論是周家村還是杏花村,死在冬日的老人尤其多。
他們家在山腳下,夏日是涼爽,冬日可就不一樣了,定會比村里寒冷許多,風颳在臉上許是如刀子一般鋒利。
桃花想到這些,思緒都有些飄忽了,她下意識看向自己藏錢的地方。冬日未至,她便已經開始憂心起來,思索家中的銀錢夠不夠存下貓冬的糧食,還有被褥襖子,過冬的衣裳打底一人得兩套,尤其是爹的,他腿本就受不得寒,冬日更要注意保暖。銀錢也不能全花光了,得留著些以防不時之需……
走神間,針忽地戳到了手指頭。
桃花熟稔地把手指伸到嘴裡嘬了一口,眼睛有些酸澀,她看時辰也不早了,山裡頭鬼哭狼嚎的風聲也漸漸聽習慣,便把鞋底放回針線簍里,把披在身上的衣裳放一旁,脫了鞋準備上床歇息。
「汪!」小虎在堂屋裡叫了一聲。
隨後,便是窸窸窣窣狗爪扒拉木門的響聲,桃花心念一動,忙穿上衣裳,趿拉著鞋子,舉著油燈去了堂屋。
「汪汪汪!」小虎見到她,一個勁兒扒拉堂屋們的前肢停下,扭頭沖她叫喚,一會兒又沖外頭吠叫。
衛老頭那屋也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