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虎頭一次來鎮上沒去麵攤吃麵,他徑直去了上回買磚的店鋪。這回倒是有現貨,還不少,瞧掌柜急的燎泡的嘴,就曉得這些日子不咋好過。他想想也是,如今這風氣,百姓都忙著搶糧囤糧,誰還有心思建房子?便是有,手頭的銀錢也得緊著糧食來,也不看看如今糧鋪漲成啥樣了,銀子啊銀子,如今吃的是啥糧食啊,根本就是吃銀子。
「你要多少都有,還是上回的價,你要多少來拉多少!」掌柜的咋可能不急上火,自從鎮上開始漲價後,啥都漲,米麵油量饅頭果子蜜餞衣物,便是一擔柴火都漲了兩個銅板,只有他們家這磚頭,別說漲價,便是優惠一成都無人問津。
這會兒誰還有心思推倒舊屋翻建新屋啊,家家戶戶銀錢都不湊手,有錢的都去糧鋪守著了。沒錢的更別說,飯都快吃不起了,咋可能還來買磚?如今風氣不好,生存都快成大問題了,在生死面前,誰還有心思拉縴做媒成親?紅白喜事,白事倒是變多了,但喜事少了啊,除了達官貴人建墓地需要磚頭,尋常百姓兩腿一蹬,一副薄棺一卷草蓆便埋了,死人是用不上磚頭的。倒是喜事,成婚哪兒能不建新房,建房可不就得買磚頭?可問題也在這兒,如今物價瘋漲,家家戶戶人人自危,誰還有心思辦喜酒成婚,都拖著呢!
庫存積壓,他手底下的人都大半月沒開窯了,這會兒好不容易有生意上門,他眼都紅了,急的。
做生意的向來都講究個喜怒不形於色,上回掌柜還一副笑眯眯彌勒佛悠閒樣,這回卻急的連最基本的情緒都維持不住,衛大虎多精個人,見此啥也不說,也不說買不買,對這個價錢滿意不滿意,要掌柜去猜,自個琢磨他的意思。
掌柜的咋可能不知,做生意啥人都遇到過,進了他這店,代表他有這方面需求,他沉默不語,除了對價錢不滿意,還能有別的原因不成?
「兩成,我給你優惠兩成,你看如何?」他閉了閉眼,明顯下了狠心,他自然記得衛大虎,身高九尺的巨漢每回來鎮上都是一大風景線,他願意讓步也是因他這人瞧著不好惹,如今是啥風氣?若是把他惹著了,他真擔心他叫人上門把他倉庫里的存貨全搶了去。如今鎮上又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兒,那群潑皮無賴鬧出事端,卻無人管束,素日裡讓人聞風喪膽的官爺也不知幹啥去了,眼下是官沒官樣,民無民樣,鎮上亂成了一鍋粥。
就他們定河鎮這屁大點地方,如今已結了股不少的勢力,那群人□□劫無惡不作,他眼下便是急於把庫存清了,收拾包袱再把店門一關,準備攜家帶口去府城投奔親戚。
「你店裡現在有多少磚頭?」衛大虎問道。
「總數兩千有餘。」這也沒啥好藏的,他還不得這漢子全給包圓了去。
「一兩銀子,我包了。」衛大虎看著掌柜,他們家磚頭質量不錯,而且這玩意兒本也不便宜,鄉下泥腿子世世代代住著那兩間泥土房,分家的時候還當個寶貝般和親兄弟打得頭破血流,圖的事啥?圖的不是「祖屋」,而是家中就只有這兩間屋子,便是夏日漏雨,冬日漏風,那都是一家子的窩,且只有這一個窩。
能建得起青磚大瓦房的都是坐擁良田百畝的地主大老爺,一套青磚大瓦房動輒便是幾十上百兩銀子,可想而知磚頭有多貴价,而面前這個在定河鎮開著僅此一家生意的掌柜大老闆,身價得有多厚實。
他便是表現得再上火又咋樣?荷包鼓著呢,衛大虎和他客氣啥啊,反正就是張個嘴的事兒,砍砍價咋啦。他上回花兩錢銀子才買了百十塊磚頭,他當時都沒嫌他賣得貴,他如今憑啥嫌他還價便宜?
掌柜險些氣吐血,想瞪他,但不敢,他顫巍巍伸出兩根手指頭:「二兩,二兩銀子,一文錢不能少,若你同意,現在就能把我倉庫里所有的磚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