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可算是踏實了,不枉他們這些日子起早貪黑,肩頭手掌皮都磨破兩層,如今他們在山裡也算有家了。
「宰只雞!今晚咱吃雞!」陳二牛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著正在院子裡悠閒叨食的幾隻母雞, 惦記上了它們的肉, 指揮吳招娣, 「婆娘,你去抓雞,我來殺雞燒熱水拔雞毛!」
「雞惹你啦,它今晨還下了蛋呢,你殺啥它幹啥?要吃肉灶房裡還吊著臘肉,你們帶進山的都沒吃完,那些是不能填你肚皮還是咋地。」今兒就剩一點收尾活計,大舅和二舅便沒幫忙,吃了朝食便扛著鋤頭去辟小路鋤雜草,連滿倉都被他姐夫丟過去幫忙,眼下回來就聽說陳二牛大言不慚要殺雞,陳大舅當場就給他撅回去,「我看你也不稀罕這幾隻母雞,乾脆留在山裡的得了,明兒咱下山,你衛叔這回上來就不下去了,留著他餵養得了,每日還能撿倆蛋。」
陳二牛被兜頭一頓罵,他嘿嘿撓頭笑,半點不生氣:「就是想著大傢伙最近都辛苦了,幫我們建房子起早貪黑,想宰只雞給你們燉湯喝,都補補身子。」
「補身子哪兒用得著殺雞,燉鍋羊肉就成了。」趙素芬笑著從灶房出來,「雞就別殺了,還能下蛋呢,我待會兒拿塊羊肉,小火燉上半日,晚間就喝羊肉湯吧,正好這幾日下雪,大傢伙都好生暖和暖和。」
「成,晚上就喝羊湯。」二舅最先相應,他惦記這口許久,最近桃花忙著擔砂石土,親家掌管著灶頭活兒,他都沒好意思開口。
桃花也累得很,不過她也沒歇下,打了桶乾淨的水,幫著吳招娣擦洗屋子。一整個下午,陳二牛往小溪邊兒跑了好幾趟,挑回來的水才勉強夠使。
忙忙碌碌不知時間流逝,夜幕降臨時,這間新建的屋子已煥然一新。
堂屋的門緊閉著,下午的時候,山里天氣忽變,雨夾雪嘩啦啦下,狂風呼呼吹,氣溫瞬間驟降,冷得鐵牛和狗子直哆嗦,一個勁兒嚷嚷冷。
可不就冷麼,他們頭一遭體會到深山和村裡的區別,同樣的季節,一樣的雪和風,在山裡兩件襖子都有些穿不住。
油燈的光有些昏暗,桌上熱氣氤氳,每個人都縮著脖子捧著碗,一口滾燙的羊肉湯下肚,瞬間撫平周身的寒冷。
「山里房子都建好了,咱如今是個什麼打算,這回下山是繼續搬東西還是那什麼靜啥變?」二舅想拽兩句文,奈何肚中沒有一滴墨水,縮成一團看向坐在對面的大外甥。
好在他大外甥雖也是個文盲,但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不進山咱建屋子幹啥,這回下山您和二舅歇歇,換大哥二哥和老三進山,家中的家禽啥的,都給弄上來,叫爹幫著照看。還有糧食衣物啥的,都慢慢挪上來,來回搬個幾趟,我尋思也差不多了,到時全都進山吧。」說著他嘆了口氣。
全都進山意味著啥,意味著他覺得外頭差不多要出苗頭了。
年關臨近,就今年這天氣,一日下幾回雪,冷得刺骨。村里還罷,家家戶戶地窖里還有糧食,縣裡和鎮上可就不同了,他想到那些餓得麵皮發青躺在糧鋪面前的百姓,便是他們身子還能撐得住,家底也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