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如今要做的,是示弱。
崔舒若和趙平娘對視一眼,她上前接過鼓槌,趙平娘則攙扶住滿頭大汗宛如虛脫般的竇夫人。
崔舒若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登聞鼓,她因為烏鴉嘴的影響,身體一直不算好,看著就比尋常娘子孱弱,因此當她站在登聞鼓前時,登聞鼓便猶如龐然大物,將崔舒若襯得瘦弱渺小。
殘光經過宮牆,斜斜打在她白皙的臉頰上,困囿於深深宮道漫漫長河的孤寂和無力感油然而生。
她的力氣比之竇夫人還要不如,細長白嫩的胳膊連舉起鼓槌都是那般費勁,值守光順門的禁衛見了也不僅升起垂憐,嘆息太子失德無道,竟將齊國公府的家眷逼到這等地步。
可唯有崔舒若她才知道自己的心緒,她敲響的每一聲,都是前進的戰鼓,她眼裡閃爍的不是淚光,是如燎原烈火般的野心。
人力渺小,王朝龐大,可她絕不會被囿困,任人宰割。
在崔舒若要失力時,餘光竟遠遠瞧見浩浩儀仗。
難道是皇帝親自來了?
不,不對,來的是皇后。
崔舒若順勢一個踉蹌,她潔白光暈的額角貼著被濡濕的碎發,一副失力的模樣。
「還不上前扶住她,咳咳。」這聲音中氣不足卻仍舊威嚴,正是病中的皇后。
不僅是崔舒若,還有竇夫人也都被皇后身邊的女官攙扶著。
崔舒若抬頭,聲音虛弱的謝過皇后,竇夫人也是極為狼狽。而皇后雖是病中,可來之前應是特意打扮過,塗了胭脂掩蓋她青白的面色,還帶上足有幾斤重的鳳冠,鸞鳳銜珠,在她額頭上卻巍然不動。但再威嚴的妝扮也掩飾不住一個人精氣神,皇后恐怕是時日無多了,眼白泛青,遮不住的疲倦。
儘管皇后極力忍耐,可還是禁不住咳嗽了幾聲。
她板了板臉,儘可能維護皇后的尊嚴,「吾在宮中隱約聽見鼓聲,問及左右才知曉是你們在擊打登聞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別看皇后現在在問竇夫人,但早在病榻前,她一詢問侍奉的女官就知曉了來龍去脈,當即怒不可遏。
她本就對太子心懷芥蒂,而近來她病痛加重,廣陵王尚且知道親自侍疾,甚至親嘗湯藥,可太子卻在府上縱情聲色犬馬,眼裡全然沒有自己這個阿娘。太子從前也一再對她陽奉陰違,母子倆積怨已久,今日聽聞太子竟然還敢當中打自己的親外甥齊國公,更是下定決心要懲罰太子。
故而她才以皇后之尊來此,否則敲響登聞鼓怎麼也不是皇后要管的。
這種事自然是身為尊長的竇夫人說最為合適,崔舒若假裝抹淚,趙平娘憤憤不平。皇后聽到最後更是動怒,她只以為是太子不顧她的面子,當眾將帶著她旨意求和的齊國公重傷,萬萬沒想到他還敢刺殺齊國公一家,甚至是一連兩次,簡直是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