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這一會的低落卻不是裝出來,她是真的傷心欲絕,明明自己已經如此努力,可還是沒能換到鄭衡之對自己的真心愛慕。她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做的一切都被人發現,除了世人的鄙夷,鄭衡之望向她時,又會是什麼樣的神情。
失望?厭惡?
她不敢想像被自己奉為觸之不及的皎潔明月的人,會那樣看他。
他是那樣溫柔,仿佛對每一個人都好脾氣,永遠是笑吟吟的,能細心發覺旁人的不適與難言,不叫任何人難堪。
想到他,坐在馬車裡的崔七娘即便是心情低落,眼神也不自覺亮了。
上了馬車以後,就都是自己的心腹,柳夫人說起話來毫不留情。
她見到崔七娘的樣子就來氣,「呵,我說你怎麼之前如此反常呢,原來早就發覺崔神佑沒死,對嗎?」
柳夫人把青瓷水杯往車廂一角甩出去,「蠢東西!」
本來就因為喪子之痛而蒼老許多的柳夫人,此刻氣到胸腔起伏,一臉怒容更是將她襯得刻薄,「我有時真懷疑是不是把你抱錯了,就你這個腦子,怎麼可能是我生下來的。
你到底清不清楚,你我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因我不肯讓你追在鄭衡之身後,你就故意把這事瞞下來。如今她崔神佑連郡主的位置都坐穩了,才叫我發覺,倘若不是今日瞧見,難不成你要等你阿娘的命都被人取走以後,你才在我靈前哭嗎?
哦,不,憑你的腦子,我死了,沒人護住你,只怕過不了兩息也跟著被弄死,送來地府與我作伴。」
柳夫人說話徹底沒了顧及,字字如針,扎進崔七娘心裡。
她猶不覺過癮,「是了,你喜歡鄭家那豎子,說不準就是因為你的隱瞞,露了馬腳,才叫崔成德和崔神佑聯起手來害死我的二十一郎。往後你也別再出來禍害人了,等皇后喪儀結束,你禁足在自己的院子裡,每日我會讓人帶你去佛堂為二十一郎念經祈陰德。
旁人聽了也會說你友愛兄弟,德行高潔,等到兩年後,我會親手替你挑一門親事。
哼,你這麼瞪我做什麼?雖說你愚笨到令我厭惡,可誰讓你是我肚子裡出來的呢,我總不能掐死你,更不能苛待你。且安心吧,我會幫你選一個德才兼備、家世斐然的好郎婿。」
作為崔家家主明媒正娶的夫人,即便是續弦,她也擁有內宅絕對的話語權。不管崔七娘再想反抗,都只能被迫同意。
回去以後,柳夫人對崔七娘的懇求哭泣聲充耳不聞,她命下人將崔七娘帶回自己的院子,而後找來心腹。
一番吩咐後,她又恢復了笑容。
明明保養得宜,不過是三十許的年歲,面容姣好白皙,可鬢邊突然冒出來的白髮,和莫名的笑容,將她襯得有些癲狂。
「害了我的兒子,憑什麼你們還想好過,統統為我的狸兒陪葬去!
哈哈哈!」